第四个男人站在窗前,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窗外飘着雨的夜空。
「莫斯爸爸!」爱兰叫道。
她挣开李奈特的掌握,跑向她的继父。他看起来比她记忆中的要老,眼皮疲倦地垂了下来,肩膀也有如顶着千斤重担般下垂。当她踮起脚尖吻着他的脸颊时,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多想念这个单纯的男人。现在她才知道,莫斯一直都想做个好父亲。
但她的感激之情似乎表现得太慢了,莫斯在她的怀里全身僵硬
,不发一语地又转回去看着窗外。
「魏小姐。」李奈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你可以到火炉前坐下。」
爱兰照做了,在李奈特所指的椅子上坐下,嘴唇反抗地抿了起来。
李奈特身子向后靠,让椅子只有两只脚着地,一派悠闲的样子。从他白色的衬衣赫上面的铜扣看得出来,他身上还有纨裤子弟的影子。
「各位先生,」他说道。「我们都知道今晚为什麽要聚集在此,你们都已经听说了对魏小姐不利的证据。我也已经告诉了你们我是如何将魏小姐从失去理智的群众手中救了出来。」
爱兰将两只脚踝交叉,忍住一把踢倒他椅子的冲动。
「吊死她。」殷吉索警长哼道。「你们不该让一个女巫活下去。」
赫先生倾身向前,鼻尖抽动着。「看来证据对这位年轻的小姐十分不利。」
「废话!」郭先生斥道。「为什麽要花时间在一些孩子气的把戏上?」
爱兰对这个严肃的老人微微一笑,因他的辩护而解除了防备。
「吊死她!」警长吼道。「她是个女的,又是个法国人,更是一个女巫,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吗?每一个人都知道法国人是魔鬼的子孙。」
爱兰无法和殷警长在这一点上辩论,她的确是一个魔鬼所生的。
警长开始冗长地说着法国人性格上的各种缺点。郭先生斥责他的每一个论调,赫先生则在其中一个人说话时,都高兴地表示赞同之意。
「各位先生,」李奈特放下了椅子。「天啊,我想我并没有把整个故事说清楚。」
「或是所有的事实。」爱兰插嘴道。
李奈特正好经过她的身旁,悄悄地拉了她的头发一把。她咬咬牙。
「自从我把魏小姐从池塘里救起来后,让她平静下来是必须的。」他从背心上抽下一条线。「有很多村民可以证明我在救起她后,要把她带回家里时,她却试图用手掐死我。」
爱兰盯着她的鞋子,努力不对这个甜蜜的回忆笑起来。
「为了保护她和我自己不受她伤害,我请史医师开了一剂强烈的麻醉剂。就在药效发作之后,魏小姐向我吐露了一个可怕的秘密。」
「他在说谎!」爱兰猛然站起来。
李奈特双手压住她的肩膀,以一种伪装出来的温和把她按回椅子上。「坚强一点,孩子,要和折磨你的魔鬼对抗。」
她抿紧了嘴唇,决心只和一个魔鬼对抗。
李奈特走到火炉前,拿起火钳,搅动壁炉里的木材。他看着每一个人的脸,脸上闪过一阵阴影。「我甚至无法形容我在卧室里所看到的那种景象。」
「你一定要试一试,先生。」殷吉索倾身向前,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魏小姐握住了我的手,用一种非常大的力量把我拖到床上去。」李奈特的脸颊上升起了一股红晕。
爱兰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想像接下来他会说出什麽。他的演技好得让人轻易就能够理解他在法国的那些年,是怎麽靠舞台上的表演活下去的。
「她抓住我时,的确告诉了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他用手遮住眼睛。「她坦诚在落入池塘的前一天晚上,一个黑暗的灵魂在林子里抓住了她,他带着她乘坐在一把扫帚上飞翔,用他邪恶的方式让她因痛苦和快乐而叫喊着。」
「侵犯女人的魔鬼!」殷吉索道。
「那是胡说八道,你这个无耻的浑蛋!」爱兰叫道,再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坐下,女孩。」莫斯的声音令她僵在原地,他一直都保持沉默,以至於她都忘了他的存在。「让李牧师把话说完。我们不要再听你的胡言乱语了。」
爱兰坐了下来,眼睛盯着屋橼,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滑落。莫斯的态度是最让人难过的。
郭先生清了清喉咙。「好了,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年轻女孩在鸦片的诱导下说出来的故事,你可有任何具体的证据可以指控这个孩子,牧师?」
爱兰真想拥抱这个老人,但是李奈特平静的笑容让她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噢,是的,郭先生,我有证据。在这一阵挣扎后,魏小姐陷入了昏迷,此时,我认为最好让史医师检查她的身体,看看是否有魔鬼所留下的印记。」
爱兰的脸颊如火烧,客厅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种印记是在身体最隐私的部位上。
李奈特朝她嘲讽地点点头,使得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检查是在合宜的情况下进行的,魏小姐,当时布太太也在场。」
殷吉索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揩了一下额头。「我想像不出自己没有被召唤见证这场检查的理由。」
「你找到任何印记了吗?」郭先生问道。
李奈特难过的摇摇头。「没有,但我们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抿紧了嘴唇。「我不知道有什麽较委婉的方式来说明这个,那女孩不再完整…………她不是处女。」
爱兰盛怒的喘气声被殷吉索胜利的叫声掩盖过去。警长的脸笑开了。「她不但是个女巫,还是个荡妇。马上安排一场审判,然后吊死她。」
郭先生摇摇头。「审判是没有用的。如果她有可能怀孕的话,我们是不能吊死她的。」
李奈特扬起眉毛。「有这种可能吗,魏小姐?」
爱兰盯着她的大腿,记起了热水淋在她的身上,杰登金色的皮肤上冒着热气,发出满足的沙哑低吟。即使她知道自己正一步步地落入李奈特的陷阱里,她仍不露出一丝丝的羞愧之意。
她抬起头来,骄傲地迎着他的目光。「是的。」
郭先生站了起来,失望的神情表露无遗。「魏小姐,假如村子里的某个年轻人引诱了你,现在就是你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了。这不是你该独自承担的耻辱。」
爱兰沉默地摇摇头,遗憾自己无法正视他热切的眼光。
殷吉索警长也站了起来,相信一切已经做了决定。「我的马上有一副手铐,我会亲自把这个荡妇和她的魔鬼一起带回牢里。」
「不。」郭先生说道,声音中的权威性令殷吉索停止了动作。「我不允许这个可怜的孩子待在那个肮脏的牢里。」
莫斯张开嘴,又合上。
李奈特拯救了他,同情的笑了笑。「我们不能让魏先生将这个女孩带回家去,她已经试过一次想杀他了。如果魏小姐同意的话,她可以留在我这儿,知道她的命运被决定。」他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握住她的双手。「你愿意待在我这儿吗?孩子?还是你要和警长到牢里去?」
殷吉索期望地舔着嘴唇。
「我怎麽能拒绝如此好心的提议呢?」爱兰连眼皮也没眨一下的答应了。「我当然选择留在这儿,牧师。」
喃喃说些关於魔鬼的话,殷吉索用力戴上帽子,拉开门走进雨中。
「我得在警长引起另一场暴动前和他所几句话。」郭先生给了爱兰一个道别的微笑,消失在夜色中,赫先生立刻跟了上去。
莫斯尴尬地动了动。「我最好也回去了,我还得喂食家畜呢!」他连看也没看爱兰一眼就走入雨中,将门在身后关上。
莫斯站在他的马旁,在冰冷的雨丝中回头看着李奈特的房子。前面的窗户上透出一盏油灯的影子,发出温暖的光芒。
一个茶壶飞过窗前,在雨声中,莫斯听见了愤怒的尖叫声,和金属落在石头上的声音。
莫斯摇摇头,上马踢了一下马腹,拉低帽檐,遮住沉思的双眼。
隐密的裂缝打开了,李奈特闪进阁楼里,黑色的眼睛上方贴了一块纱布。爱兰直挺挺地靠着枕头坐在床上,两只手交叠搁在大腿上。
他哼了一声,「如果你敢再动我一下,我会亲手把你吊死。」
「冒着所有的危险?毕竟,如果你根本不需要我的话,又何必费事把我留下来呢?你一定是不如你所撞出来的那般有信心,相信杰登一定会来找你。」
李奈特的大笑比他的哼声更丑恶。「杰登不会来找你的,我才是他要找的人,你只是为了保险起见。一个象杰登这样自我中心的人会牺牲一切来保护他的子嗣---甚至他的生命。」
爱兰不祥地颤抖起来。「要是你的计划失败了呢?要是我根本没有怀孕呢?要是杰登根本就不来呢?」
李奈特连一下都没有冲疑。「那麽保安官就可以以巫术起诉你…………带着我的祝福。」他深深鞠了个躬。「晚安,女儿,祝你有个好梦。」裂缝合上了。
爱兰颤抖的双手交握,祈祷着杰登赶快来,或是就干脆不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