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第二十二章

犯罪现场,禁止进入。

麦克挥开警告布条,它就像黄色的风筝般在一月的风中飞舞,嘲讽着他的悲伤。

一排排马围绕在大楼四周的人行道上,使得第五大道上的扰攘彷佛是另一个世界。被遗弃的阴霾笼罩整幢大楼,它已经被它的主人、居民、访客所遗忘了,连媒体也在动用了大批的采访车和直升机,想要一窥杰登美丽年轻的新娘却不得其门而入后,也放弃了。

麦克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厅时,脚步声在里面回荡着。大楼令他想起了一座坟墓---「一座白色长方形的坟墓,堆满了死人的骨骸。」但唯一埋在这座巨大的陵墓里的只有杰登。

他经过主楼电梯,来到高速电梯,心中已经了然他所要求的东西位於何方了。

在走出电梯以前,他竖起了大衣的领子,彷佛除了顶楼强劲的冷风之外,还要保护自己不受别的什麽侵犯。天空就和站在屋顶边缘的那个男人一样毫无表情,用他蒙上了一层阴影的眼睛搜寻那寒冷而灰暗的穹苍。

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看到杰登时,麦克几乎畏缩了。他朋友的脸容枯槁,眼睛因缺乏睡眠而深陷。假如活得够长,他将会变成一个只有人性外貌的鬼魂。

麦克陪着他一起熬夜。杰登没有穿大衣,但他似乎并不感觉到寒冷。而麦克几乎忍不住要颤抖起来。

杰登先打破沉默时,麦克差点儿跳了起来。「嘉莉还好吗?」

麦克笑了一下。「还好。我送了她一只订婚戒指当作圣诞节礼物,但是她说结婚是一个很大的承诺,必须给她多一点的时间考虑。」

杰登笑容十分憔悴。「叫她别等太久,到头来也许会是一场空。」

麦克把手插在口袋里。「兰达几乎每天都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她听起来十分焦虑。」

杰登的声音中有淡淡的嘲讽意味。「她也许想要确定她在我的遗产名单上。」

那也许给了麦克提起这件事的开场白,他苦笑的说着。「我今天和法官谈过了,开庭的日期已经定了。」

杰登的表情完全没有改变。

「你知道纽约在九五年的秋天就已经恢复死刑了吗?」麦克问道,绝望而无情地说了出来。

对方只是心不在焉地耸耸肩。

「我不明白你为什麽不让史文和我替你作证。」

杰登厌恶地哼着。「对不起,长官,我要求撤销对我当事人的指控,因为我自己和其他的证人在被告涉嫌谋杀魏爱兰小姐的那天晚上,亲眼目睹她被吸进了一个时光的黑洞中。」他发着抖。「不了,谢谢。你只会让史文被遣送出境,而自己也会失去律师的资格。你也许可以也叫雷伟特上证人台。」他瞥了麦克一眼。「而我们都很清楚他的情况。根据我以前的历史,恐怕法官不会忽略任何间接证据---譬如说我的妻子已经失踪了近两个月,而我的手沾满了大量她的血。噢,对了

,我们一定不能忘记一半以上的纽约市民看到我们在结婚喜筵上的激烈争吵。」

他已经把麦克准备的所有论点都一一推翻了。

麦克挫败地扯着尾巴,踱离他的身边,又走了回来。「你对每件事都有一个解释,是吗?除了自从她不见后就一直困扰着我的一件事。你为什麽不用魔术师去追她,然后把她带回来呢?我知道你很讨厌那个该死的东西,怕它的力量会使人堕落,但一个象爱兰那样的女人难道不值得你冒险?」

麦克终於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反应,虽然不见得是他原先所预期的。杰登抓住他的大衣衣摆,双眼在苍白的脸上发出热烈的光芒。「我情愿把灵魂卖给魔鬼,只求能在死前再将她拥入怀中一次!你怎麽敢说我没这麽想过?」

「那麽是为什麽?」麦克低声道,完全不能理解。

杰登放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他把纸递给麦克。「这是你说服法官让你保释我的那天我收到的东西,那天他们把魔术师还给了我。」

那是一封上面注明着日期为961126的传真---爱兰消失的第二天。那封传真是从葛洛斯特的市政厅发来的,看起来像是从某种模糊不清的古老文件上面影印下来的东西。

他困惑地瞥了杰登一眼。「我还以为你的研究员一无所获咧!」

「是没有。」杰登轻声说道。「直到爱兰回去以后。」

突然间,麦克不想读那封传真了,不想把上面的字句存放进脑海里。但在杰登毫不妥协的眼神注视下,他别无选择。

他用力吞了一口口水,轻声读道:「在主日169131当天,一个名叫魏爱兰的女人被指控为女巫,遭到吊刑---」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处死。」麦克把纸揉成一团,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

「他们吊死了她,麦克,他们吊死了我可爱的小女巫。」杰登指着天空,声音碎了。「假如她在那儿的某一个地方,迷失在时空里,你想我会不知道吗?我会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吗?她死了。」他狠狠说道。「她已经在坟墓里腐烂了三百年以上,全都是因为我太他XX的固执,不愿意相信她,她才得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一颗子弹,来证明她的清白。」

那张传真从麦克的指间滑落,但杰登并没有去接。他们一起看着它像一片飘荡的云朵般,飘落过屋顶的边缘。

麦克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开口。「噢,你为什麽不干脆跳下去算了?」

杰登退缩了一下,彷佛吓了一跳。「你说什麽?」

麦克朝屋顶边缘的矮墙伸出手。「你为什麽不干脆跳下去,替纳税人省省为你执行死刑的费用?」

杰登眨眨眼睛,看起来一脸的困惑。「我一向都知道律师是种愤世嫉俗的动物,但是要你的当事人自杀,不是断绝了你收取律师费的来源吗?」

「我情愿不要那些钱,也不愿看你像个幽魂般在大楼里飘来荡去。要是你只是忙着自怨自艾,而不采取行动去救你的妻子---」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杰登吼道。「爱兰已经死了。」

麦克噘起了嘴唇。「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让那麽一件小事阻隔在你们俩之间。」

杰登瞪着他,显然挣扎在痛苦与希望之间。他向他走过去一步,然后又一步,把他逼到了屋顶边缘。「假如你残忍到给我没来由的希望。」他哑声道。「上帝为证,我一定会把你丢下楼的。」

「你不必这麽做的,」麦克向他朋友保证,懒懒地笑道。「如果这一次我真的错了的话,我就自己跳下去。」

「魔鬼的女人!」

疯狂的群众一看到爱兰从李奈特的屋子里走出来就开始叫嚣。她拉起外套上的帽子遮住脸。

「撒旦的婊子!要去见你的情人,对吧?好让他在你的肚子里再下一个野种。」

她抱紧了怀里的东西,低着头走过泥路,祈祷自己能够顺利地走到林子的边缘。一团泥球打中了她的外套背后。

她猛一转身,两个男孩蹲在路的另一头,正在用地上的泥巴制造武器。过去的三个星期以来,她看见他们和许多其他像他们的人在李奈特的房子四周徘徊,想要看她一眼。要不是天就快要下雨了,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人。

最高的那个男孩抬起头,宽大的外套显示出他是个有钱人的孩子。「日安,女巫,我表哥说你应该放弃那个幽灵情人,试试看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会很乐意找一天下午在林子里和你碰面,并且让你知道---」

爱兰手中的泥巴团打中他的鼻子时,他鬼叫起来。两个男孩同时哭着跑开,哭喊着女巫已经在他们俩身上下了魔咒。

爱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她不能怪这些孩子,他们的想法都是大人灌输给他们的。

她溜进林子里,庆幸自己能摆脱李奈特屋子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空气几个小时。灌木丛勾住了她外套的下摆,裸露的枝桠透露出冬天要来的讯息。

爱兰在一截木桩上坐下来,把一块当作是晚餐的牛肉派搁在一旁。李奈特给她出来的自由,因为他知道不管往任何方向,只要不出三步,立刻就会招引群众聚集,做出比他嘲讽的眼神更伤害她的事。他确信她不会逃跑的信心令她感到愤怒,他们全都知道她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