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最长的一次,孟行舟没头没尾,整整失联了一个月。
夏桑子那次整夜整夜失眠睡不着,可没有做过噩梦,这次却不一样。
她没有失眠,但每天都被噩梦惊醒。
梦里的孟行舟,倒在血泊里,她拼命的加他喊他,他也一动不动,她努力奔向他想去摸摸他,可不管她怎么用力跑,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没有任何改变。
这种感觉太糟糕,夏桑子一边告诉自己梦是反的,不要被梦里的情绪左右,一边还是控制不住,对着每一次的“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产生许多不吉利的念头。
她如同一个抓住一根浮木,在海面漂流的孤独者,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什么能停下,心里没有安心之处,在哪都是流浪。
孟行舟没有消息的第二十三天,夏桑子轮白班,下午查完房,她去休息室换完衣服,没什么事按点下班。
整日被噩梦包围,夏桑子全身上下都无法安宁,她决定跑一趟部队,看能不能问到什么情况。
人还没走到电梯口,夏桑子包里的电话响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她嗓子一紧,接起来的一瞬间,突然不敢说话。
那边的人却不是孟行舟,而是金城文。
不同于上次的半吊子不正经,金城文开口就带着着急,语速很快:“嫂子,孟哥出事了,我们在去附属医院的路上,你在哪?”
四周都安静下来,夏桑子全身冰凉,现实与梦重合,她分不清哪里是真实,哪里是幻象。
夏桑子的手在抖,声音轻得像一根羽毛:“他怎么了?”
“受了枪伤,昏迷中,你快赶过去吧,我们马上就到!”
夏桑子挂断电话,往电梯口跑,电梯恰好在这层楼停下,但已经满员,她一上去电梯就开始报警,提醒超载,周围抱怨声不断,夏桑子来不及说什么,从电梯退出来,往安全通道跑。
她脑中一片空白,楼梯、人群、消毒水味道、医生护士,在她身边一一晃过,她跑到急诊大厅门口,看见有一辆军用车在外面停下,跟着接病人的病人护士一起跑过去。
然后她看见了孟行舟。
他躺在推床上,身下的白色床单被染成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身上的迷彩服全是泥土,灰绿色里透着红,很淡,却触目惊心,因为他胸口那一片都是那种红。
温信然接到电话下来会诊,跟着急诊科的医生一起把孟行舟挪到推车床上,一群人从夏桑子身边跑过,她的腿发软,踉跄两步,几乎要跌坐到地上的时候,金城文扶住了她。
“嫂子,你没事吧?”
夏桑子摆手,甩开金城文的手,她没哭,表情呆滞,往急诊室里面走,急诊科的同事认出她,上来拦着:“桑子,你别进去。”
“让我进去。”夏桑子说。
“温医生他们在会诊,你在这里等着。”
夏桑子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里面,温信然在说:“通知胸外科的徐医生去一号手术室,另外,让血库备a型血,马上送手术室!”
大家忙成一团,夏桑子跌坐在地,她听不清身边的人在跟他说什么,也记不清是怎么在手术同意书上面签的字。
温信然和胸外科的主任一起进了手术台,夏桑子没有得到进入手术室的资格,大家怕她情绪化会出事,她只能在手术室外面等。
从夕阳西下到天黑再到天蒙蒙亮,手术室的灯熄灭,温信然穿着手术服,取下口罩从里面出来。
向天阔最先迎上去,问:“他情况怎么样?”
温信然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子弹被取出来,他运气好,离心脏再近一点,就没命了。”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他失血过多,还得再观察观察,你们等他转入普通病房再去探望。”
“好,谢谢医生。”
“没事,应该的。”
夏桑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温信然面前,眼神黯淡无光,几乎是请求:“老师,我想进去看看他。”
“他没事了,你放心。”温信然叹了一口气,安抚道。
夏桑子根本听不进去,还是那句话:“老师,我想去看看他。”
几个人互看一眼,最后温信然松了口:“行,你去吧。”
夏桑子自始至终没流一滴眼泪,也没表现出一点慌张不安,只是一直安静在那里坐着,不吃不喝不说话,向天阔和金城文想说点什么,看她这副样子,也全给憋了回去。
孟行舟被推进病房后,夏桑子走进去。
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整个人被各种仪器包围,病房里很安静,外面已经天亮,太阳冒出来,今天会是一个艳阳天。
夏桑子怕惊扰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轻,走到床边,她蹲下来,握住孟行舟的手那一刻,隐忍太久的恐惧终于还是把她压垮,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夏桑子死死握着他的手,企图从这真实的触感里,忘记那些噩梦。
夏桑子的哭声很低,被仪器发出的滴滴声盖过去,却比仪器还冰冷。
“你说回来就给我想要的。”
夏桑子的额头抵住孟行舟冰凉的手,嗓子哭得嘶哑,绝望又无助。
“这不是我想要的啊,孟行舟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