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淮南冲击平原上,随着雷鸣声声而至的瓢泼大雨如注,最为炎热的七月盛夏也由此开始进入了尾声。
伴着四处被暴晒的几乎枯竭翻浆的大小河叉支巷里,逐渐满涨起来的水面,大多数与运河相关的工程,也不得不相继停顿了下来,而将大部分人手和畜力就近迅速转入到农田里的劳作营生上去。
稻田草丛里纷纷大作起来的蛙声不绝,也再次压过了被暴晒得声嘶力竭的蝉鸣,
绵连分布在众多的低山、丘陵和冈地之间,大片青黄翻浪的稻田间杂着大豆、油菜、烟叶其他经济作物,代表着得是这些年开拓淮南的成果;
毕竟,这里从古到今就是中国最大的水稻种植区域之一,同时水乡河网遍布的缘故,还盛产皮革、木材和鱼获;其历史甚至可以上溯到龙山文化时期,在吴楚争霸春秋时,就已经有人在淮南兴建人工陂池,以利农田灌溉的收成。因此留下的水利灌溉基础很好,只是年久失修而长年荒废淤积了;土地也都是开发度很高的上田、水田居多;
因此,来自淮镇的工程部队和劳役营,在通过修缮水利和恢复疏导河道,而初步稳定了区域环境气候之后,后续的开拓团和屯垦点只是稍加复耕,就能够有所不错的收获了。
故而历史上那些藩镇再次无论如何的征战厮杀,只要稍加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就能够较快恢复过来;而史上那场旷日持久祸害连绵的大云教之乱,虽然在往来拉锯和攻杀当中极大的摧毁了当地的经济结构和户口基础,但是依靠放任自流式的两三代人时间,也就重新将淮南的人口给生聚繁衍起来了。
按照史上崔致远《桂苑笔耕集》卷13记“山阳(淮安)沃壤,淮畔奥区,地占三巡,田逾万顷”,因此,光是楚州一地的藩镇营田,就已经多达两三万顷了;虽然因为淮河时不时的水患和沿海的屡屡入寇而有所缩减,但是留到如今的技术还是相当大的。
直到初次北伐的兵锋踏上江北之地时,虽然漕河依旧淤积处处,而沿海大片地区人就是荒无人烟,但分布在淮南内陆各路大小十几家藩镇治下的在册户口,已经达到了两三百万之众;这还是不算那些以佃客部曲奴工为名,荫庇在地方豪强大户名下的隐匿人头。
只是,这一切再次被持续不断的战火和后续的绵连灾荒给摧毁殆尽了;这其中甚至又当初我麾下军队的一份功劳,当初东路大军之众大兴捕亡之事,而经由我名下军从商人,贩运发卖往海外各藩岛洲的委实不在少数;后来,又籍着淮河大水的机会,大量吸纳和招徕沿淮各州那些流离失所,走投无路的淮南人口;
因此,淮镇如今所要面对的局面更加艰巨和困难的多,在淮南境内直接或是间接控制下的七州之地,满打满算也就在地方上搜括和清检除二三十万口人而已,而且其中还有小半是创造生产价值不高的老弱妇孺,乃至几乎不能提供生产价值的孩童。
正可谓是土旷人稀。
光靠他们自己组织起来生产自救什么的,不要说给驻军输粮助饷,就算是想要实现勉强自足都很有问题了;因此,实际上淮南开拓的主要力量,还是靠从淮北调过来的那上万建生军,及其数万名的俘虏与囚徒、藩奴,还有营田署管理和组织下相继迁移过来的,数十个大型的移民开拓团。
当然了,按照淮镇所提供的鼓励政策,和前往具有风险陌生地方垦荒的条件;除了农具种子和畜力的租给借贷,农艺技术的脱光和帮扶之外,在经过披荆斩棘的开屯,筚路蓝缕的经营和含辛茹苦的挖掘潜力之后,这些屯垦团中将有很大一部分人就地落户之后,会获得相应田亩的世代使用和收益权(田皮),大概需要至少五到十五年艰辛劳作的赎买期;并且要经过最少两代人的经营之后,才能正式获得相应的所有权(田骨)。
大抵就是比照了后世房贷分期供还原理一般,采样了至少数十个地方成千上万的样本数据之后,以最大激发个人潜能(榨取价值),与忍受不反抗的最大上限之间,最为中庸的平衡值为基础,就此造就了一大批心甘情愿的忍受剥削而还要各种感恩戴德,有淮镇特色的潜在“供田奴”阶层而已。
而在满世界都变得清凉下来的雨幕当中,我也坐在水营车船队护送下,由大型水轮船曳带的三层平顶拖船舱中,踏上了回归徐州的路程。
而在运河两岸伴随的道路上,时不时还可以看见披着胶布雨罩,在齐唱歌子声中往来行进的军队,以及赤着膀子穿着短胯上下奔走喊着号子的人群;那是赶在真正的汛期到来之前,对已经疏通和拓宽的河道、堤岸,进行巡查和加固的各色人等。
所谓的水乡泽国,既有灌溉之利,亦有年年水患之旧弊;因此,最是考验和挑战作为水利工程的整体规划,和全局性的调配、动员能力了。
但是,如果能够将这种局面稳定下来,保住大多数秋收在即的成果;那在今后的几年时间内,相应水利系统需要投入的维护资源和人手,也将逐步减少而带来某种更加明显的盈余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