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 他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才勉强维持住了被摄魂的姿态。
垂下眼,温辰飞快地思考着可能有的逃生方法,在断崖边与铜尸一番搏斗, 失了却邪和短刀,他身无长物,一件可以拿来自卫的利器都没有, 又没有灵力, 画不出符
除了一片漆黑的迷雾中, 他灵光一闪, 可刚欣喜了刹那, 又惆怅起来,瞄了眼自己被缚在身后的双手, 心里明白, 那两个喽啰显然没把他这废柴的生谱傀儡当回事, 只用普通的麻绳随便缠了几圈,可即使是这样也
“噗”突然, 利刃入肉的闷响传来。
“哦小白兔也敢对主人下手”魔郎君说话慢悠悠的, 五指扣上年轻人握在刀柄上的手, 用力一拔
血线肆虐,空中白光一闪, 一把三寸长的匕首飞了出来。
冷铁堕地,丁零当啷的,声音甚是清脆。
魔郎君坐起身来, 低头看了眼受伤的左臂,眸中怜爱和嗜血交杂,情感阴晴难定“好可惜,好久没遇上这么可人的小东西,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让我吸完这一口”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想死得痛快一点,那么我只好”他顿了顿,扬声叫,“小七小八小九进来”
与声音同时,屋外响起大型野兽奔袭的脚步,下一刻,三只黑面獠牙的妖狼出现在门口,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魔郎君招招手“这小白兔赏你们了,啃骨头玩去吧。”
“呜”妖狼们兴奋地仰头叫,一只不知是小七小八还是小九的动作最快,率先冲上去,一口叼住年轻人挂在外面的小腿,从床上拖了下来。
另外两只不甘落后,箭步凑过来用利齿撕扯。
这年轻人虽已是一个活死人,但理智尚存,暴露在狼口之下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命,皮裹着骨头的胳膊刚抬起一点,就被一只硕大的狼爪按回地上。
狼群捕猎,遇到挣扎的猎物,首先会咬断喉管,等其毙命后慢慢享用。
可尖长的狼牙刚扣在他咽喉上,魔郎君温声道“小八,住口,我是扔给你们玩的,谁让这么快就弄死他了”
妖狼很听话,收回了已刺破皮肤、沾染上鲜血的齿尖。
接下来的画面,绝对堪称血腥恐怖,年轻人被纳川之后身体已然废掉,无力抵抗妖狼的侵袭,只能任凭那钢刀一般的狼牙在他身上撕扯啃咬,似又被下了什么禁咒,无法咬舌自尽,流出的内脏肚肠染红了洁白校服,将那高高在上的昆仑圣雪拽下神坛,肆意践踏。
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白袍银纹,一下子与他记忆中的另一个人影重合在一起。
那日,劫后余生的枫溪城中,小巷尽头一间静谧的院落。
七岁的孩子不知又受了什么委屈,从门外回来,踩着灰白砖的地面,穿过前院不算大的校场,低着头,正想往后院跑去,听见主屋会客厅里有陌生人的声音。
“温夫人,老夫已经尽力了,召集弟子翻遍了万锋剑派所有经史典籍,没有找到可以为令公子打开灵根的法子,也许,令公子真的只是”
“不可能”嬴槐雪一着急没顾上礼数,截话道,“我和明哥都是上品灵根,辰儿怎么会是个不能修道的普通人”
温月明在旁边安抚“阿雪,你别冲动,虚心听祁长老把话说完。”
下一句,他转向祁铮,客气道“祁长老,多谢您这几个月为辰儿的事奔波劳碌,我夫妇铭感五内,无以为报,今生虽不能加入万锋剑派,但如果祁长老有什么差遣,尽管说,我们愿效犬马之劳。”
祁铮是个喜欢听恭维话的,一听他提起这茬,刚才那点不愉快立马消散,笑呵呵道“雪月双仙高风亮节,行侠仗义,加盟的事情不急,来日方长,可以慢慢考虑,只是”
“祁长老有话请讲。”
“咳,”祁铮掩着唇轻咳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是令公子的事实在是个问题。”
“什么问题”温月明脸色有些变了。
“他命里带煞,集齐七杀、破军、贪狼三凶,实在千年难得一见。老夫回去与掌门师兄商量过,一致认为这孩子心性不稳,极易入魔道,现在年幼还能遏制,若是”
“若是什么”嬴槐雪又一次没忍住,脱口打断了他。
会客厅里陷入静默,静默得好像连清茶水面涟漪波动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温辰躲在门外,细瘦的十指扒在门框上,紧张得快不会呼吸了,对方说话时的那片刻停顿,对他来说长如经年。
过了一会儿,祁铮审判一样的庄重言辞终于落了下来“若是不早些控制,不仅会害了你二人,日后迟早还要为祸世间”
“锵”一声清越剑鸣应声响起,嬴槐雪大怒道,“祁长老,我希望你能把刚才的话收回”
祁铮低垂着眉目,波澜不惊“温夫人,老夫既不夸大,也不隐瞒,河洛殿四方烽火已经有了动静,这是大事,不是闹着玩的,令郎命格奇绝,是修魔道的好材料,又没有灵根,修不了正道,你怎么能保证他日后面对诱惑,就一定能把持得住呢”
“你”嬴槐雪依旧仗剑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祁铮,上回你验经脉的时候,顺便要去我儿子的生辰八字,是不是就在这等着呢”
对于她的敌意,祁铮非但不惧,反而坦荡荡“温夫人,万锋剑派多年来肩负守护黄泉海大封、诛灭魔道四君之责,命格大凶之人降世,事关苍生百姓,有句话虽然难听,但不是没有道理”
他一字一句,落地如金毁玉碎“宁可错杀,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