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温辰自山下小村里买了匹马,循着父亲给他的地图,很快就踏上了第一条官道。
可是, 他走着走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几个时辰前,李铁匠上山时那个疲惫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模样, 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们在屋子里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要施隔音咒难道治疗妖毒的事情不能让自己知道吗
可能是离家越远,归属感越弱,温辰朝着西边快马加鞭地跑出一百多里路后, 最初独自闯荡的那股子新鲜劲渐退, 相反, 心中的不安就像滚雪球一样, 逐渐收拾不住。
夕阳西下,天色已然向晚,他停在路边的一间小茶摊, 将马拴在青旗之下,花三文钱买了碗凉茶, 为防有心人,也没进去坐着, 只倚在马身上,一口一口安静地喝着。
忽然,十来个黑衣人陆续从另一边的入口, 进来茶摊, 为首的那个单手一拽兜帽,露出一张眉目怪异的脸
眼角和侧颊,布满了诡异的猩红纹路, 像熔岩魔窟中冒着热气的地裂,从右边眉梢,到左边腮帮,一道恐怖的伤疤斜劈而过,把他整张脸一分为二,鼻梁骨都断得看不清了。
凶神恶煞,绝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人。
“老板,来十斤牛肉,五斤烈酒,钱给你放这了。”
茶摊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一见这群老爷,为数不多的阳寿先给吓折了一半,再看一眼桌上那似乎沾着某种可疑红色液体的银子,干脆以一种行将就木的语气,颤声道“各,各位爷,咱,咱这就,就是个小茶摊,给过路人歇,歇歇脚,喝口茶的地方,没,没有您说的牛肉和烈酒啊要么,来,来点花”
“生”字还没出口,就听“啪”的一声响,围观者们循声望过去,霎时脸色煞白。
“花你个巴子爷爷们赶了两千多里路到这鬼地方来,居然连口酒都喝不上”鬼面人横眉怒目,狰狞道,“待会儿还有事,没空跟你瞎逼逼,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搞来东西好说,要是搞不来”
他仿佛成心要吓死这老头,手心里黑气一冒,毒蛇似的缠到了四分五裂的桌面之上,而后像肉在火上烤出油一般“滋滋”作响,那老旧的木头桌子,竟在眨眼间被腐蚀成了一滩酸水
鬼面人撩起眼皮,冷笑“搞不来,就等着跟这桌子一个下场吧”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茶摊里可怖地静默了片刻,不知是谁手里的茶碗第一个落了下去,砸在地上,“咣当”
紧接着,就是一片稀里哗啦的鸟兽散,恐惧的呜咽夹着桌椅撂倒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前一刻还人家烟火气十足的小茶摊,登时只剩下了那瘦得一把柴的老头,原地打抖。
温辰站在三四丈外,正好被中间一根粗大的廊柱挡住了身形,看着光天化日之下,这群混蛋就这么欺凌百姓,他握紧手里的剑,却迟迟不敢将它拔出来对方用魔气烧化木头的手段,应该已经结丹了。
兼之这帮魔修人多势众,温辰望了一圈,身边似乎真的除了他,再没有半个与修真习武有关的人物,他自己出手定然是找死,幸好还没走太远,那么
正当他摸上父亲给的传讯储物戒时,跟在鬼面人身后的一个喽啰说话了“大哥,魔主突然给我们从那么远的地方召过来,真的只是为了围剿两个隐居的普通散修”
鬼面人听后,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黏腻腻的,里面像有什么恶心的软体动物在爬“呵呵呵,普通散修”
“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只能跟在老子后面,当个不明不白的碎催么”他瞪一眼跌坐在地上的老头,成功逼得人屁滚尿流跑出去找酒肉后,才转而乜着自己那手下,鄙夷道,“能把雪月双仙叫做普通散修的,脑子里有坑吧你”
“不知道那姓嬴的凶婆娘已经是金丹大圆满,搞不好哪天一道雷劫下来,就又是他妈一个要人命的元婴剑修”鬼面人骂骂咧咧,似是想起了什么倒霉事,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我呸让她三年前碍老子的闲事,抢个女人怎么了老子不开心了抢十个女人回去艹又能怎么着废了老子不说,还给脸上留下这么难看的一道口子”
“奶奶的,要不是老子一手金蝉脱壳玩儿得溜,这辈子连个亲手宰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分散在茶摊中的众喽啰一听,纷纷倒抽口凉气“不是吧大哥,原来当初那个什么你的剑修就是她”
“哼,可不是呢。”鬼面人那鼻孔也不知还会不会出气,一说起话来喘得跟个破风箱似的,一手攥拳,在桌面上一捣,没好气道,“这么些年,老子没有一天不想报仇,只是那婆娘太鬼精,缩头乌龟一样,一直找不着人这下好了,有魔主做主,八面围剿,看她还能往哪跑”
话音一落,茶摊中响起一片同仇敌忾的喝彩声,只不过,其中一个不长眼的,又弱鸡鸡地问了一句“不对,大哥,既然都八面围剿了,我们怎么还停在这不动了就直接上去掀了她的老巢不行吗,再等会儿,万一打草惊蛇人跑了呢”
“呔蠢货”鬼面人气性上来,一踹脚边凳子,哧溜一声滑过去,给那人撞得嗷嗷直叫。
“都说了双仙双仙,你们怎么就不长脑子呢点一下动一下,啊光说有个女的,那男的不是人了温月明好歹也是天疏宗的前少阴长老,杂七杂八的阵法卦术用得纯熟,那小荒山上恐怕全是他布下的狠毒陷阱,还直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