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辰忍着笑“听到了,哥。”
前边师尊承认他们是兄弟,他也就乐得顺水推舟,叫上一声哥。
“嗯,这还差不多。”叶长青满意地颔首,一脸嫌弃,实则十分肉痛地,把那“生前的回忆”怀旧版糖人送还了老头,在对方“合着你不买啊,不买你还跟我瞎扒拉这么半天干什么”的震惊中,匆匆拉着温辰走了。
可能冥界没有黄历这种东西,活人来了倒霉得很,从糖人摊上离开,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了最不想撞上的人
一丈外,几个形容丑陋,头上冒绿焰,腮边生红胡的夜叉怪物正在巡街,他们在玄黄公子府上卑微地跟孙子似的,一回到鬼市,就又威风八面,看着有人来了,一嗓子叫住“哎,别着急走,说你呢,对,别看别人了,就你”
“跑什么跑,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见着本大爷就脚底抹油。”夜叉头子骂骂咧咧的,穿过鬼众,走到两人面前,把手里端着的那卷纸往下一展
哗啦啦。
两幅画得惟妙惟肖的人脸肖像,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当事人面前。
叶长青、温辰“”
画像下写着,酆都头号通缉犯,每人悬赏百万金冥币,有见过者,速来向衙门通报。
老天,原来我竟有这么值钱。
师徒俩心中的第一想法,都是这个,只不过,叶长青关心的是可惜了,百万金身价的我,连个糖人都给自己买不起,我好难过;温辰关心的是可惜了,百万金身价的我,连个糖人都给师尊买不起,我更难过。
见他两个盯着这画,久久没动静,夜叉急了,泛着绿光的铜铃大眼一瞪,没好气道“见过没见过,倒是说话呀,你们两个傻的吗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老子再问多少遍”
二人极默契地摇了摇头,对着近在咫尺的巨额悬赏,麻木道“没。”
“他奶奶的”夜叉墩了一下手中擎着的铁叉子,转身往街道旁的墙壁走去,边走边埋汰,“这真是见了鬼了,活生生的两个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整个酆都都戒严了,就不信他们能逃到哪里去”说着,铺开画卷,刷了点胶,麻利地往墙上贴去。
他这一贴,引来周围一众鬼民的观看,其中不乏热衷于各种吃瓜八卦的大爷大妈。
“咦通缉犯活人”这俩字一出来,登时场面就热闹起来了。
“哎有意思啊,这年头,连通缉犯都长得这么清新脱俗了”
“是啊,这么好看的公子哥儿,居然是活人,话说,咱整个酆能找出差不多的来吗”
“悬,我看悬,怪不得鬼王要亲自下通缉令,这恐怕根本不是在通缉犯人,而是通缉枕边人”
“你看你看,是这个青衣的好看一点呢,还是这个白衣的好看一点依我所见,这青衣的一脸狐媚相,一看就是以色侍人的料,这白衣的就差了些,不仅年纪小,还冷冷淡淡的,不像是个能在床上玩得开的”
“兄台,此言差矣,谁说冷淡就玩不开了越是冷淡,在床上才越是勾魂,就像那得了鬼王盛宠的玄黄公子,不就是这么个调调对人爱答不理,说话尖酸刻薄,但就是这样,才能激起雄性的征服欲来嘛”
“”
不得不说,酆都就是酆都,大城市,有底蕴,连里面出来的鬼都跟小地方的不一样,想象力超群,估计连那悬赏画上的文字都没看完呢,就已经编出了好几个版本的“鬼王入民间,痴情寻夫侍”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曲折,听得两位当事人脸都绿了。
叶长青倚着墙,侧头漫不经心地望过去,双眼微眯,似笑非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沈画啊沈画,你真是没白叫这名字,画出来的画跟真人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有说老子狐媚的那个,你特么才狐媚,你全家都狐媚以色侍人要不要老子侍一侍你,看你能不能活得过今晚
“一帮混蛋”他微微一笑,骂出了声。
一旁,温辰不无担忧地挽住他手臂,那警惕地样子,像是怕他一个收不住,在这大开杀戒似的“师尊,都是些无聊的市井小鬼,别理他们。”
叶长青属实也是气够呛,觉得再听下去,不用回阳间了,直接走两步,就近去地府签到算了,当下拂袖转身,一把攥住徒弟,冷声道“不理他们,出城去。”
冥鸦翎羽果然名不虚传,隐蔽能力一流,戴着它,就连守城门的鬼差都没有发现不对。
二人顺风顺水地出了鬼城,开始照着地图上所画,一路往南行去,一条宽阔的冥河从城外流过,水色沉沉,深不见底,时不时有枯瘦如柴的水鬼窜出,鳄鱼一样,将在岸边停留的野鬼捉去吸食。
冥河两岸,一排一排,种的全都是噬魂柳,青黑色的柳枝柔弱无骨,在凄冷北风的吹拂下,千丝万缕,飘摇在空中,远远看过去,好像无数面招魂幡在招展,阴森森的,叫人很难与折柳惜别联系在一起。
温辰紧挨着他,低声道“师尊,前面就是渡口了。”
“嗯。”叶长青点头,四面环视一圈,只见熙攘的冥河渡口边,亡魂排得满满当当,几条如龙长队一眼望不到头,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要去往轮回之井,投胎转生。
他手中的地图上写得清晰,装成普通亡魂,随便找个摆渡船,渡过冥河,上岸之后,投胎的大部分会从东走,而他们则要借着人群的掩护,偷偷往西边去,走上个七八里路,就能看着一个监狱,里面关着很多被扣押在冥界的犯人。
玄黄的残魂,就在其中。
“快到了,抓紧我。”叶长青悄悄嘱咐一声,低下头去,带着温辰混进了一条正在缓慢前行的队伍。
身周嘈杂得很,都是候船的亡魂在交谈,有的怀念生前事,怀念家人孩子,不舍得就这么喝下孟婆汤;有的在冥界等了许多年,都没等到要等的人,心灰了才决定开始新轮回;还有的则是一生命苦,怀才不遇,遇人不淑,迫不及待想要摆脱这一世的牢笼
人们活着的时候,往往习惯了都戴着面具笑脸迎人,不管有什么苦有什么累,都藏在心里不予外露,直到人死了,情散了,才有机会偷得浮生半日闲,摘下假面,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吐露几句真实想法。
原以为来了阴间,会是完全不同的风貌,没想到在这里,他们才真正见到了一幅属于人间的百态炎凉。
在闲谈声中,队伍越来越短,眼看就要走到了头,忽然,地表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蹄声
“罗酆山将军来也罗酆山将军来也”尖锐的口哨混着皮鞭嗖嗖的脆响,一股马贼打马狂奔而来
为首一个戴着红头巾,瞎了一只右眼的彪形大汉,勒着缰绳,在还未上船的亡魂前停下,马蹄兜兜转转,在地上踩出一片坑洼“想去投胎的,都给老子乖乖跪下,束手就擒识相点,把身上财物都交出来”
“对,交出来”
“交出来饶你们不死”身后,二十几个喽啰跟着应和。
亡魂们哪里想到,这来了冥界还能遇上马贼惊愕之后,纷纷吓得站不住脚,跌倒了一片,埋在地上哭爹喊娘地告饶“求你们了,不行啊,那是我夫君留给我最后的遗物,不能给,不能给”
“呔,有什么不能给的”那黑黝黝的罗酆山将军一鞭子抽在地上,给地皮都抽烂了一大块,怒道,“都是要过奈何桥的鬼了,一碗孟婆汤下去,什么都不记得,还要那些身外之物干什么麻利地交出来,老子没那么多耐心等你”
他回头给了个眼色,喽啰们一窝蜂地上来,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亡魂们按倒,强行搜身。
一时间,井然有序的冥河渡口,乱成了一锅粥,尚在接魂的摆渡人见着了,都一溜烟跑远了,数十条空渡船飘在冥河中央,不敢过来。
叶长青和温辰也跪在亡魂之间,低着头,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都在盘算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打,还是不打打的话,势必要暴露自身实力,被众鬼看出身份;不打的话,照这群马贼不搜到你血干毛尽不罢休的贪婪,另外两个锦囊和冥鸦翎羽都会被他们搜走,结果还是一样的
“你,别抵抗了,没用酆都的鬼差这会儿都忙着抓两个通缉犯呢,没空管你们这些小官司老实点,赶紧给我拿出来,艹,敢咬老子”马贼大骂一句,手起刀落,砍在了脚下的亡魂身上,只见那本就半透明的魂魄,一刀下去直接消散成烟,而他拼命相护的东西,稀里哗啦滚了一地,被一双脏污的靴子,几下踩成了碎片。
“就这么些个破玩意,有什么好遮掩的,连胎都不投了,脑子有坑吧”马贼啐了一口,大跨步往下一个人处走来。
“小辰,我杀了这群马贼,你去绑一个摆渡人过来,在渡口边汇合,记住,要快。”叶长青低声耳语,视野中,那双脏靴已经走到面前,抬起一脚,就要向他踹来
就在此时,一道雪亮剑光划过,马贼叫都来不及叫,已然身首异处
头颅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什么人”正在四处掳掠的其他马贼瞬间警醒,凌乱的拔刀声锵锵作响。
“光天化日,就敢在这劫杀渡河的亡魂,还有没有王法了今天你们活着走出去一个,老娘就不姓嬴”清澈的女声一落,紧接着,兵器碰撞和哀嚎惨叫响彻云霄。
不到半盏茶功夫,叶长青心绪起伏很大,额上的冷汗湿了又干,他紧紧握住徒儿冰凉的双手,感受着对方难以抑制的颤抖,凑过去,悄声说“看,你娘没有抛下你不管,相反,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可以,都会用尽全力地好好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终于写完了
之前有天没更是吧,今天翘班一天,码一个7000的肥章补上,我这么勤奋,不夸不行啊求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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