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营寨山贼都愣住了, 大气不敢喘一口要命,敢这么说山大王,是要掉脑袋的。
谁知, 那独眼龙却并不生气, 反倒眼睛贼咪咪地翘起来, 拊掌道“河东狮吼,秒啊正巧小绵羊吃惯了, 大王口淡得很, 就好这辣的”
“是吗。”叶长青禁不住笑了出来,饶是他见多了大场面,也还是被这嫌命太长上赶着自掘坟墓的蠢货给逗乐了,“那今天就让你尝尝,美人到底有多辣。”说着,手中灵光一闪,一面雪银色的扇子现了出来。
咦,这是叶长青见着了新奇玩意, 一时倒忘了去跟登徒子计较, 偏着头,看看手中随心召出来的灵武, 只见外形尺寸, 花纹图案都与从前的玄铁扇别无二致,只不过颜色变了变,像白玉一样润泽, 且在右侧光滑的扇骨上,清隽秀逸地刻着俩字洗尘。
有趣,“落尘”、“洗尘”,还真是对有意思的名字。
他想着, 既然机缘巧合得了新的灵武,那不妨就用这些个送上门来的蠢货试试手吧,可玉扇还未及旋出,营寨外蓦然有一片极强横的灵压扫了进来
轰隆声中,松木搭就的南墙塌了大半,毛扎扎支棱着的木刺上边,银枪划开一道白虹,跟炸鱼的闷雷一样,轰得寨子里山贼漫天乱飞,空中尽是些不听使唤的手脚,还有杀猪似的惨嚎。
“混蛋们听好了,速度地把喵喵交出来,秦爷好绕你们狗命,否则”一丰神俊朗的青年人凌空跃了进来,狠话放到一半,忽然看着寨中执扇的人,哑巴了,灵力也运转不周,人又在空中无处着力,于是,就那么傻子似的掉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师师师”秦箫四肢着地跪着,望着那久违了的面孔直发痴,神情茫然地像是做梦,半晌都没叫全一个名儿,身后阮凌霜紧跟而上,发现他不好好收拾山贼瞎发愣,斥道,“师兄,你干什么呢怎么还趴下了,这么菜吗连几个山贼也搞不”
咔一下,她也哑火了,不过倒是比那个强点,没有直接从空中摔下来,好歹踉跄落了地,可两道目光依旧是直勾勾地,一起加入了发愣的行列。
叶长青乍一对上他俩,也没什么心理准备,三人僵成了一团,很顺当地被一个小家伙后来居上了。
“哥哥,哥哥,哥哥”与秦阮不同,阿宁欢快极了,好像早知道有这么回事一样,一点没犹豫,像颗小炮弹似的撞进了叶长青怀里,小手环着他的腰,桃花眼漂漂亮亮,笑得都快看不见了,“哥哥,阿宁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呃,是。”对于这样仓促的相逢,叶长青还是有点懵,呆了几瞬,才俯身将其抱起来,上下打量着那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眉小眼仿佛黄泉路上的种种就在昨日,他甘心入魔,也不过是一睡一醒之间。
一切恍如隔世。
阿宁看他发呆,以为他是哪里不高兴,便屈起细嫩的食指,在他鼻尖上轻轻刮了两下,说“哥哥,别不开心了,笑一笑吧。”
童音软软蠕蠕,像盘子里淋着糖霜的小甜点,光是听着就让人心生喜爱。
“好,听你的,笑一笑。”叶长青说着,眉眼温柔地一弯,脸部线条柔缓下来,那些经年累积出来的慑人锋芒,一瞬全都敛了去。
“师尊,你真的是师尊”一丈外,有点解冻但还没完全解冻的师兄妹,难以置信地开口。
叶长青转脸瞧瞧他们俩,眉梢一压,颇有点无奈“为师人就在这站着呢,还能有假”
虽然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何能回得来,但事实就摆在这,不容置喙。
秦箫和阮凌霜,近些年闻名遐迩的两位元婴仙君,这会儿脸上神情像走马灯似的,又哭又笑不知该如何是好,终于,还是阮丫头先破了防,大哭着跑上去拥住了人“师尊,师尊,你真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真回来了。”叶长青抚着她颤抖不已的脊背,又是喜悦又是欣慰还伴着点挥之不去的难受,诚心道,“对不起,是师父不好,当年一声不吭就把你们扔下,看看,原来我胖乎乎的二丫头,现在都瘦成这个样了。”
“呜呜呜呜呜,你也知道,你还好意思说。”阮凌霜把脸埋在他肩窝,哽着声说,“师尊你个不负责任的,一走就是七年,一点音讯没有,你走就走吧,你一走,小师弟伤心欲绝,在山上待不下去,跟着也离开了好久,从那天起,凌寒峰的伙食就彻底废了”
什么叶长青给她顺气的手一卡,顺不下去了好啊,敢情他白白自我感动并谴责了那么些个
他摇了摇头,心说果然,能让二胖吃货瘦下来的,绝不是悲伤。没奈何,叶长青由着她把眼泪抹了自己一身,一抬头,正看到几步外停着的大徒弟。
“师尊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秦箫亦绷不住,手在两颊胡乱地擦着,拼了老命也捡不回七尺男儿不落泪的尊严,他依旧跪着,额头一压,重重磕在了地上
“师尊,当初是我错怪你了,七年来我真的好愧疚,好后悔,后悔那时看不懂你的良苦用心,和你刀兵相向,我就是个不肖弟子,不光自己以下犯上,还撺掇着师妹一起对你大不敬,我有罪,我该罚,我,我应该被逐出师门”
我的老天,这都什么跟什么
叶长青一个头比两个大,想去开解,偏又身上挂着一个抱着一个,暂时脱不开,只得说“大箫,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怪你,当时你要真铁了心跟我站一起,才是让我头疼的,什么逐出师门,少说胡话别跪了,赶紧给我起来”
做弟子的,无论多大岁数多高境界,见了师父都就成了小孩子,相别七年猛一相见,喜极而泣的劲儿能把旁人都看傻了,幸亏秦箫有先见之明,一进来就打晕了一寨子的山贼,没丢人丢到外面去。
花了得有差不多一刻钟,叶长青才把两个徒弟给安抚好,呼了口气一抬眸,门边一雪色身影正中纳入了眼帘,霎时,他那颗历尽劫难早已坚硬如铁的心,十分没出息地颤了一下。
“小辰。”叶长青叫了一声,有点没底气,说实话,他最想见也最不敢见的,就是这个人。
温辰没应声,走过来时神色没有如师兄师姐那般的激动,反而像笼了一层料峭的霜,又冷又平静,双手搭在腰间,解着自己雪白色的外袍,一言不发。
等等,一上来就解衣服,他这是要干嘛
某人来不及冒出更深层次的绮念,忽然肩上一暖,一件带着对方体温的衣袍已经罩了上来,温辰低着头,细细地给他系着腰带,轻声嘱咐“长青,长白雪冷,比不了楚地,不是你能随性的地方。”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