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声回荡在狭小的山洞里, 很快就被烈火的焚烧和铁锤的叮咣淹没,那衣衫简陋的铸剑师,只顾自己手中的活儿, 完全没有回话的意思, 一转身, 将烧得红热的铁条插入身后的冷水池,一刹那冰与火交织, 猛烈的滋滋声暴起, 像揪着人神经似的,令人头皮发麻。
“”叶长青皱了皱眉,当即就要亲自上去,刚迈出一步,被身边人拦了。
“我去吧。”温辰低声说了一句,没理会他同不同意,就错身抢先去了,走到铸剑师身畔二尺时, 谦逊地执了一礼, “先生技艺高明,本应受世人尊重, 却被黑风寨的山贼困在这里, 暗无天日。他们盗取你铸的剑器,卖去黑市赚得盆满钵满,敛尽不义之财, 我实在为先生感到不平,请问能否出山一叙”
铸剑师无动于衷,抽出那刚刚淬了火的长剑,举到身前, 左手食指一抬,凌空画了个简单的灵印,而后指尖轻点,那一道曲折如闪电的印迹,嗖地注进了剑锋的位置
温辰近距离看到,瞳色大震。
他与“寒宵”朝夕相伴十几年,自然知晓那把看起来完美无瑕的灵剑,偏在锋刃处藏着一记隐伤大抵天下的手艺人都有私心,喜欢在作品上留下点独属于自己的痕迹,文人画家发明了姓名刻印,铸剑师也一样,往往在铸成一把宝剑后,会选个不起眼的角落,打下自己的烙印。
而这把剑的剑印,就和“寒宵”如出一辙。
“花师伯你竟然在这里”温辰脱口叫了出来,下一刻出手如电,就要去抓人,谁知那铸剑师敏感得很,并不许人近身,竟抄着那方铸好的灵剑,横劈过来一记“承影式”
狭小的山洞中,两个当世顶尖剑客骤然开打,轰塌了墙上地上的剑器架,炉火被挑得肆意乱飞,落在水中呲呲作响,方寸之间,剑气,罡风,不依不饶地碰撞着,二人身形腾挪如鬼魅,十招下来,愣是没分出胜负。
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叶长青就是眼睛再瞎,也认得出那是万锋剑派的路数,怪不得一眼看见此人就觉得面熟,原来
“花兄是我,折梅山叶长青,那是小徒温辰,你若是还清醒的话,就快停手”喊了几声,花辞镜不见收势,他一急“洗尘”雪扇刚扣在手中,却看温辰一个诡异的侧身,从墙缝和剑影之间穿过,紧接着锋刃一横,正正地震在了对方腕子上
当啷。花辞镜手一抖,灵剑落地,收不住冲劲往前栽过去,猛地后脖子一疼,就这么被打晕了。
温辰猿臂一捞将人揽在怀里,转身回来,从容不迫,及到叶长青身边,见他神色有异,便解释道“花师伯认不出人,神志不清,怕是有心魔作祟,我担心刺激到他,没敢直接用昏睡咒。”
“嗯,谨慎一点好。”叶长青转了转那始终无用武之地的白玉折扇,状似无意,实则有点困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花辞镜外号剑魔,失踪之前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剑术大家,失了神志后境界还剩多少不晓得,但从方才露的那几手来看,剑法可是一点都没退步,这样的人,温辰竟能十招一过就卸其兵器,而且看那架势,似乎一开始还并无此意,直到自己报出身份对方还没反应的时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看着小徒弟古井无澜的眼色,叶长青心里埋了点隐忧。
将人从山匪手中解救出来,他这才陆续被灌输了一些往事。
七年前临海之战,万锋剑派首徒、次徒落入空间裂缝,双双失踪,数月后,有一封山海传书自东极那边寄来,竟是云逸手书,言己当时伤重,在紊乱的裂缝中与花失散,后坠落东海,恰逢路过的昭华散人相救,捡回一条性命,正在瀛洲仙岛休养。
半个月后,云逸是全手全脚地回昆仑了,与他一起失踪的花辞镜却迟迟没有消息,万锋剑派情急之下发了百万道寻人帖,遍及到了华夏九州每一个角落,承诺凡有见到的,万金重谢,灵丹任选,且可入天下第一仙门学艺。
一开始,除了天南海北层出不穷的假消息,浪费了不少的感情,真正的花辞镜却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几年过去,在所有人都放弃了时候,只有师兄云逸死不放弃,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已经身死异界,七年来苦苦找寻,一直徒劳无功。
好在,今天终于找着了。
折梅山几人坐在去往昆仑山的芥子舟上,看着那个独自坐在假山后边,低头拿着把短剑磨来磨去的花仙君,不约而同地都有些一筹莫展。
阮凌霜小声问“师尊,他为什么一直要蒙着眼带,是眼睛受伤了吗”
“应该不是。”叶长青摇了摇头,“听那山贼头子说过,花兄刚出现的时候,是看得见东西的,只是整个人疯疯傻傻,暴躁非常,一言不合就出手,谁都别想近身三尺之内,后来趁他不备下了药才捉住的。”
“他蒙着眼睛,大概是为了沉静心性吧。”
“那那这”阮凌霜越听越气,叉着腰,简直语无伦次,“那伙该死的山贼,就,就因为觊觎花师伯的美貌,居然敢下药伤人他,他难道”
即使花辞镜离得远,失心疯了听不懂什么,剩下的话她还是不敢大声,矮下身子,一脸难受快哭了的表情“师尊,难道花师伯真的被那个恶心的独眼龙给那个过了”
“这倒没有。”叶长青很笃定,“我严刑拷问过那厮,花兄虽然一时不察着了道,但毕竟修为深厚,不是他能摆布得了的,兼之没几天,万锋剑派的寻人帖就到了,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未来的仙门首座如何如何。”
“那就好,那就好。”阮凌霜安心地拍了拍胸脯,心说花师伯这样俊逸的人才,怎么也得配个同样标致的才行,那死独眼龙算哪根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