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晋江独家发表(1 / 2)

时绮听闻时文柏获罪、林氏和时维也被关进监牢, 自是欢喜。

她与舅父一家的感情不似姐姐深厚,但因她从小受尽那三人欺辱,对其厌恶至极,如今他们伏法, 她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慰。

时缨还要随慕潇去正院, 将消息告知荣昌王, 时绮便带着时绾和玉清公主前往安顿。

行至半途, 确认时绮听不到了, 慕潇才支吾道“堂嫂,你可否帮我劝劝皎皎, 让她不要与我和离”

时缨心下好笑, 表面却一本正经道“皎皎对我言听计从, 我说的话,她即使不愿也会答应。我不想强迫她做违心之事,所以请恕我爱莫能助。世子既然舍不得她, 何不亲自与她言明”

慕潇叹息“我说过, 但她不相信我是真的真的喜欢她,只当我在排解寂寞。”

“这也怪不得她, ”时缨轻声,“皎皎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好的感情, 父亲花天酒地、妻妾成群, 母亲为了个负心汉,愣是把自己活成怨妇, 阿姐被一纸婚约困住,变得面目全非、与从前判若两人,未来姐夫则是个伪君子, 她亲眼见证了此人有多么下作不堪。”

顿了顿“世子有所不知,她与你结亲前夕,曾对我说,她耳闻目睹这些事之后,是有多么想不开,才会继续相信男人,将一颗真心喂了狗。她如此排斥情爱和婚姻,您若想让她回心转意,须得拿出实际行动证明给她看,你和那些渣滓不一样。”

慕潇无奈道“我跟她成婚以来,尊她敬她,也未曾在外拈花惹草,自诩胜过安国公和废太子千百倍,但她打心底里觉得,我们联姻只是权宜之计,我不知还要如何才能打动她。”

“皎皎受父母影响那么多年,又看着我和废太子十载未婚夫妻反目成仇,世子妄想用几个月时间改变她根深蒂固的观念,谈何容易”时缨劝道,“日久见人心,你须得让她慢慢接受。”

见他神情低落,她又道“至少她不讨厌你,还时常在信中对我提及你,说你待她甚好,她在贵府每天都很快乐,与从前过的日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慕潇闻言,眼睛一亮,心间怅然也随之消散些许。

彼时他提议与时绮联姻,脑子里只有复仇计划,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情绪竟会被她牵动。

但他甘之如饴,十几年来,他的生命中终于有了另一个盼头,而非被仇恨占据。

交谈间,两人来到荣昌王门前。

家仆通报后,将他们引进去,屋内,荣昌王倚在坐榻上,与一年前的模样没什么不同。

时缨行礼“堂叔,我是子清的妻子,您还记得我吗”

荣昌王掀开眼皮看她,惊讶道“好侄媳,你们不是去灵州了怎么这就回来了”

时缨有些意外,他仅见过她两三回,居然还记着。

她只当自己是沾慕濯的光,在荣昌王的示意下落座,小心翼翼道“堂叔,我和子清回来办些事情,孟庭辉与时文柏犯下滔天罪孽,已被投入牢中,淑妃和太子被废,陛下也被子清控制,禁足在寝宫。我特来知会您一声,堂婶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还有阿离。

她心想,碍于慕潇在场,没有说出口。

荣昌王愣怔了一下,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但旋即,他赫然站起来“子湛,令人备车,我要进宫。”

话未说完,便径直往门外走去,脚步生风,与平日里晃晃悠悠的模样截然不同。

少顷,马车停在宫门外,慕潇扶着荣昌王缓缓落地。

时缨从另一辆车里走出来,吩咐内侍去慕濯那边通报,与两人直接去往皇帝的寝宫。

那厢,慕濯刚借皇帝的名义发号施令,将孟家与时家阖族下狱、等候审问,正和孟仆射等人商量后续事宜,这时,徐公公走进来,说有内侍前来禀报,荣昌王已入宫。

薛仆射叹了口气“殿下还是过去瞧瞧吧,荣昌王与世子皆恨陛下入骨,若两人控制不住,闹出什么事,王妃娘娘一己之力怕是无法阻拦。”

见慕濯起身,他低声道“荣昌王殿下为求活命,提心吊胆地装傻这么久,实属不易。老臣担心他一朝解脱,撑着的一口气散了,会想不开,还请殿下劝劝他,让他尽快走出来。”

慕濯一怔,郑重答应。

到得寝殿外,正巧与三人迎面相遇。

“堂叔。”慕濯看向荣昌王,就见他神色间隐隐有些急迫,除此之外与往常别无二致。

荣昌王点点头,难得没有寒暄,视线不住地往殿内飘,显然已经等不及。

慕濯请他和慕潇先行,自己与时缨并肩入内。

寝殿中。

皇帝躺在床榻上,无声无息,似乎早已不省人事。

荣昌王停在几步之外,看着他,兀自开口道“堂兄,你我应是有很多年没见了吧。”

皇帝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周遭寂静,他陡然急促的呼吸显得格外粗重。

荣昌王一笑“你不睁开眼看看我吗还是你也知道自己没脸见我当年你明知我和阿离有婚约,且我二人郎情妾意,只待上门提亲,却还是仗着梁王世子的身份、逼迫阮家把她嫁给你的时候,怎就对我没有半点愧疚”

慕潇在旁扶着他,心下疑惑,还以为他神志模糊叫错了名字,但他口齿清晰,目光灼灼,全然不似平常颠三倒四,倒像是十年前尚且没有发疯时的样子。

慕潇和时缨倒是淡定得多,只没想到荣昌王开门见山,上来就要与皇帝翻阿离的旧账。

荣昌王道“你娶了她,却分毫不珍惜,任由淑妃对她未出世的孩子下手,令她郁郁而终,还在她死后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为她种植满园白梅哈,她压根不喜欢白梅,白梅太素,不及红梅鲜艳热烈,可她那么一个生动活泼的小娘子,却被你害得心如死灰、在宫中香消玉殒,你对不起我,更对不起她,你这样的人,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面色惨白,仍闭眼不答。

他知道慕濯也在,生怕一张嘴就会被他羞辱。

心里却不服,分明是阮家趋炎附势,枉顾婚约,将女儿拱手相送,又怎能赖到他头上

阮皇后也是个不识相的,既然嫁给他,就不该存旁的心思,但她只在人前跟他扮演相敬如宾的戏份,私下里从不给他好脸色,这样的女人,还指望他上赶着去讨好吗

荣昌王歇了口气,接着道“若非阿离将孩儿托付给我,我真恨不得跟她一起去,对了,陛下想必还不知,阿离的孩子没有死,而是被她跟一个夭折的婴儿调包,偷偷送出宫给我。现如今,他就站在你面前,你真的不想看一看吗”

慕潇讶然,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

皇帝也无法再装下去,震惊地朝两人望来。

荣昌王笑意更甚“但可惜,子湛并不是你的孩子,他是我和阿离的骨血。你记不记得有段时间,阿离一反常态,对你格外热络因为她发现自己有孕在身,为了瞒天过海,必须如此。我很后悔,直到她派人将孩子送来鄙府,才得知这事,否则,我赔上性命也要带他们母子逃离京城,哪怕穷困潦倒、四海为家,也再不回来。”

皇帝绿云绕顶,眼中喷出怒火。

那段时间,淑妃产子,贤妃也被诊出怀孕,他还以为皇后是受到家族压力,想要个孩子傍身,才对他改变态度,却没想到她竟是为了给腹中孽种打掩护。

他越想越气,差点忍不住叫骂出声。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两名禁军押着废淑妃走进殿中,复而退下。

废淑妃双手被反绑,神情委顿,荆钗布衣,早已没有昔日的雍容华贵。

看到荣昌王,她眸光微动,像是黑暗中燃起一星烛火,但转瞬又归于死寂。

荣昌王冷冷地望向她“孟娘子一生汲汲营营,不择手段争名夺利,先是害死阿芙,又企图毒杀阿离和她的孩子,手段残忍,简直令人发指而今你一无所有,家族倾覆、儿子被废,一家老小马上就要到地下团聚,也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废淑妃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许久,自嘲地移开。

她待字闺中时,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人,然而父亲攀附梁王世子,无视她的哀求,将她嫁去梁王府给世子做侧妃,从此,与他再无缘份。

故而梁王世子让她对他的新婚妻子下手时,她没有拒绝,甚至感到一丝窃喜。

那个名叫“阿芙”的女子,论容貌、论才名都远不是自己的对手,凭什么能与他相伴一生

后来,她无意得知,先皇后便是他曾经的未婚妻,当即起了杀心。

但那时候,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出于嫉妒,还是觊觎六宫之主的位子。

二十年过去,她在宫中浮沉,见惯了风浪,已经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孟娘子,看着旧日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内心如死水般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在宫宴上悄悄看着他,但往事久远,也没必要再提。

“当年令兄来找我,说你想嫁与我为妻,如果我愿意娶你,你就不必进入梁王府,给我堂兄做妾室。”荣昌王的声音响起,废淑妃如梦初醒,眼中掠过一抹诧异,就听他道,“但我拒绝了,因我对你没有半点印象,完全想不起你究竟是谁。”

废淑妃脸色一白,荣昌王已收回目光“这一天我等了太久,此前我无数次想过亲手送你们去给阿离和阿芙道歉,但现在,我觉得你们更该活着忍受折磨。孟娘子,你死的时候,我绝不会去凑热闹,虽然看着你命丧黄泉大快人心,但你这副面孔过于丑陋,我多瞧一眼都嫌脏。”

说罢,他对慕濯略一颔首,见他欲言又止,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

徒留皇帝气得满面铁青,废淑妃身子一晃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