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时候季观棋也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每个人都总是用曾经的他来要求现在的他。
曾经的他心甘情愿做那些事情,现在他不乐意了还不行吗?每个人都问一句“你为什么这样……”, 他真的很无奈, 他会这样,还不是被逼的吗。
“小池,你先回去。”季观棋看着一脸脏兮兮的路小池, 说道:“等会我就来。”
“季公子。”路小池有些不放心, 但又担心等会这个萧堂情又拿自己作为要挟,到时候反倒给季观棋惹麻烦, 他咬咬牙道:“那我回去等你, 你……你一定回来。”
“好。”季观棋应了一声。
待看到路小池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视野里, 季观棋才再次将目光投向坐在地上的萧堂情身上, 对方的确伤得不轻, 其实季观棋那一脚并不会让他伤成这样, 可如今他捂着胸口,鲜血从衣服上渗出,显然都是旧伤。
“那个人, 是在秘境里你一直维护的人吗?”萧堂情靠着石头, 他看着季观棋, 道:“你们什么关系?”
“与你何干?”季观棋让路小池自己走, 就是因为他知道以萧堂情的性格,只怕要纠缠不休,他不想牵连别人, 更不想给自己留一个牵扯不清的麻烦, 只是道:“若是为了洗髓丹而来, 洗髓丹我已经吃了, 想要找我的麻烦, 随时恭候,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勿要牵连无辜。”
“若是我非要找他麻烦呢?”萧堂情心里憋着气,他要看季观棋到底能为这个人做到什么地步。
然而,他只见季观棋无奈叹了口气,而后目光落下了自己的身上,没有半点曾经的温情,只剩下冷漠,他听到对方说:“玄天宗弟子不得修炼邪道功法,违者逐出师门,且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萧堂情,你明白我的意思。”
季观棋从未用拿捏旁人把柄的事情威胁人,做起来不太熟练,但不妨碍这句话已经让萧堂情的脸色都变了。
萧堂情怒极反笑,他气得胸口钝疼,却依旧要上前一把攥住了季观棋的衣服,咬牙道:“你威胁我?季观棋,你威胁我?”
他生气的其实并不是季观棋威胁他,而是季观棋并非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威胁他,反倒是为了别人来威胁他。
“是,我威胁你。”季观棋半蹲下身子,平静地望着他,道:“所以你给我记住了。”
那一眼似乎是让萧堂情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顿时清醒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之时,萧堂情终于放低了姿态,他低哑着声音道:“我没有要对他怎么样,我只是想要问你的行踪。”
季观棋并不意外,他早知道萧堂情迟早要来找自己,大概率就是为了那枚洗髓丹。
“我不是为了洗髓丹。”似乎是猜到了季观棋在想些什么,他立刻解释道:“我……我是……”
“嗯?”季观棋倒是有耐心,路小池不在这里,萧堂情又受了重伤,除了他不能立刻杀了萧堂情之外,对方已经没什么能力威胁他。
萧堂情不能死在这里,玄天宗向来护短,若是对方真的死这了,只怕整个清泉派都难保。
季观棋太清楚其中利害了,除非杀他于其他地方,又或者是旁人杀他,不过想这些都为时过早,眼前这人总是纠缠不休才是真的麻烦。
“我是想要来跟你说。”萧堂情顿了顿,忽然还想起了一个关键人物,他道:“离乌行白远一些。”
季观棋闻言,稍稍挑起眉梢,似乎是没想到萧堂情会提起这件事情,他的目光从眼前人脸上扫过,最后才道:“这是我的事情,不劳挂念,既然不是为了洗髓丹,那就不用再来找我了,我们之间也没那么深的交情。”
“多年师兄弟之情,你就真的不管不问了吗?”萧堂情的呼吸里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瞧着眼前人,明明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容貌,可却陌生得让他有些认不出来,他最后依旧怀着侥幸的心理,问道:“为什么?”
季观棋没有回答他,目光十分平静,只能听到夜风呼呼的声音,却吹得萧堂情心都凉了半截,他的手微微发颤,忽然明白了季观棋这沉默的意思。
他一直都在履行一个作为大师兄的职责,可是他们有真的把他当成过大师兄吗,既然没有,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来要求他顾及所谓的师兄弟之情。
最终季观棋还是自行起身离开了菜园子,连半句话都不想在跟萧堂情说了。
路小池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小北看他嘴巴上有血,而且脸上和身上都脏兮兮的,有些害怕,道:“大师兄,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自己摔得。”路小池笑了:“下过雨有些路滑。”
小北闻言,这才算是松了口气,道:“那大师兄你要小心点,摔成这样,可不要破相了。”
“没有,没伤到脸。”路小池摸了摸小北的脑袋,将人哄着去睡觉了,一抬头便看到从外面走来的季观棋,连忙起身一瘸一拐走上前,第一时间就是看看季观棋身上有没有受伤,连声问道:“他有没有跟你动手?你有没有受伤啊?哎!我就说这玄天宗没好人!”
他连整个玄天宗都骂上了,骂骂咧咧地将季观棋浑身看了一遍,一抬眼便瞧见对方眼中带笑,问道:“季公子,你笑什么?”
“擦擦脸吧。”季观棋无奈道:“他不会再来了。”
“真的吗?!”路小池瞪大了眼睛,显然是非常高兴,他连声道:“季公子,你饿了吧,你快去休息,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有些懊恼道:“刚刚都忘记给你做吃的,就记得蹲在这里等你。”
“不用,我不饿。”季观棋拍了拍路小池的肩膀,道:“我就是有些困了,先去睡一觉,你也早点休息。”
“好好。”路小池连声应道:“也对,你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遇到那个倒霉催的,肯定累了,那你快去休息,明天我去打一只野兔回来给你补一补。”
季观棋没有拒绝,他拿了枚丹药给路小池,以防止萧堂情那一脚会给他留下暗伤,而后便去屋子里歇息,他独自靠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月光,桌子上还有之前路小池送的两壶竹叶酒。
第二天一早,路小池就来给季观棋送早饭了,他特地起了个早去煮了菜粥,而且他师尊说往里面放点山药会更加补气,对身体好,他天不亮就开始生火,熬了一早上端着热腾腾的粥来到了季观棋的门前,轻轻扣门道:“季公子,你醒了吗?”
屋子里没有声音。
路小池以为是季观棋睡着了,虽然往常轻轻敲门他就能立刻醒来,但是毕竟昨晚还跟人交战了,指不定是太累了,于是路小池思索了了一下,再次扣门,然而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路小池便道:“那我进来了,我把粥放在桌子上。”
说完,他推开了门,然而里面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一瓶丹药放在了桌子上,还压着两张符纸和一枚玉佩。
路小池的脸色顿时变了,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上前将粥放在了桌子上,就看到一封信,上面写着:
一瓶回春丹用来疗伤,两张传音符,有事可唤我,若是有人来要,就将其中一张给他,不必强争。
玉佩里含有我的剑气,可做一次攻击,慎用。
山高水长,来日相逢。
“季公子。”路小池愣了一下后,立刻反应过来,他转过头冲出了大门,小北他们几个正在捡落叶,只见到自家大师兄风一般冲了出去,有些不解道:“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路小池自然是去找季观棋,可他不知道季观棋去了哪里,放眼望去早就没了身影,天高海阔,还不知道下一次相逢会在什么时候,他有些懊恼于自己怎么没察觉到昨晚季观棋就想离开的心思。
这整个山脉太大了,他在宗门附近绕了一圈,最后回来的时候鞋子和衣摆都湿透了,小北他们有些好奇地看过来,然后又看看路小池身后,问道:“大师兄,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季公子呢?”
“季公子。”路小池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季公子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小北道:“山上的野柿子熟了,我还准备给他摘一筐呢。”
“我也不知道。”路小池顿了顿,道:“反正早晚都会再遇到的。”
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季观棋也不会在清泉派待得太久,那人的性格本身就是喜欢自由,生性洒脱的,只是没想到分离来得这么快,而且他伤势还未完全好,这么一想路小池就有点怨上了萧堂情,要不是那人忽然来打扰他们,季观棋也不至于连夜就走了。
然而就在他想起那个糟心人的时候,一抬头就瞧见了对方,路小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眼一看,居然真的是这个人!
“你来干什么!”路小池怒道,完全没了之前认怂的模样。
“季观棋呢?”萧堂情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他手中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药草,道:“这是给他养伤的。”
“他已经走了。”路小池气得胸口都疼,他道:“要不是你来,他还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