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会计师,连忙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们脸上的神情,都和那位主持核查的会计师没有什么两样。
轻轻的抖了抖手里的那份名单,为首的会计师,压低了嗓门说道:「大家想必应该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了吧?」
那些会计师并没有回答,只是不由自主地将手里的名单往前一凑。
「我们是住在一个充满死人的城市里面。」不知道哪个人低声说了一句。
其他的人,全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整理出多少人了?」那个主持核查的会计师,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不会计师信手将所有的名单,全都收拢在一起,然后用一支笔比对着名单,将上面重复的名字一一划掉。
他将最后剩下来的那些名字,稍微数了数。
「总共四十八个。」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脸色微微一变。
「大家都核查了多少报表?」那位主持核查的会计师低声问道。
「半年。」
「五个月。」
「我也是五个月。」
「我是七个月。」
「半年。」
坐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面,这些会计师们互相张望着对方。
此刻,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再感到天气炎热,一阵寒意从他们心底涌起,这阵寒意甚至令他们感到浑身发冷。
一就算最多的那个,七个月时间,就多出四十八个人,大家想必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相信再继续查下去,名单会越来越长,而我们毫无疑问会看到更多死人的名字。「那位主持核查的会计师,小心翼翼地说道。
「别查下去了,赶快会报上去吧,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够耽搁在自己手里,烫手啊!一旁边的一位最为年长的会计师,连忙警告道。
几乎每一个人都点了点头,干惯了这种事情的他们,自然最为清楚,这种事情越早推脱出去越好。
在市政厅最小、也是最为隐秘的一间办公室里面,三个人正脸色阴沉地看着那张名单。
那两位大人物虽然明知道肯定会查出一些事情来,但是他们仍旧没有想到,丝底会如此令人震惊。
「你是说,在半年多的时间里面,有将近五十个死人以各种名义,成为了伽登的居民?」那位市长皱紧了眉头,问道。
「是的,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差错。」那个责任会计师,异常肯定的回答道。
「愚弄死人有什么意义吗?」
旁边的那位胖胖的官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起来,虽然一想到自己居然和众多死人住在同一座城市,不过他仍旧不明白其中的蹊跷。
「想必这些死人不是官员,就是贵族。」旁边的那位市长,反倒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十几年来,丹摩尔王朝为这些死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津贴。」
听到这句话,那位肥胖的官员,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
「我明白了,人死了只要名单上还活着,国库里面照样会为那个死人发放津贴,这些津贴全都养肥了经手这件事情的家伙。」
说到这里,他凑到那个名单前面,指着名单上面的名字问道:「你们查过这些死人部是什么身份吗?从他们的税收记录上,应该可以知道他们到底拿多少津贴。」
「我们不敢疏匆,虽然无法杏一清楚,毕竟税务记录之中,只能够查出国库发出来的日常津贴,各个地方还有自己的额外津贴,那是绝对没有办法核查的,日常津贴平均下来,每个月总共是三万七干五百六十六金币。」那不会计师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听到这个数字,那位甘度伯爵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愣了一会儿之后,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一年下来岂不足要、岂不要……」
「四十五万零七百九十二金币。」
那不会计师连忙将最终的数字说了出来。
「我的天啊,十几年来,几百万金币已经从国库流出去了。」甘度伯爵一边抆着额头的汗珠,一边呆愣愣地说道。
「恐怕不止,还有多少死人,我们还没有全部核算出来,按照现在的情况算来,如果将十几年来的记录全都核算一遍的话,恐怕会有几百个死人被找出来。
「除此之外,我刚才已经说了,税务记录上能够看出来的,仅仅只是日常津贴,两位大人想必比其他人更为清楚,这些日常津贴对於官员们的生活,根本是不足够的,真正丰厚的是,地方上和各个部门的津贴。
「如果算上这些津贴,恐怕就远远不止这个数字了。」
会计师的这番话,令那位市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那旁边的甘度伯爵,更面如猪肝。
两个人都被那隐藏的数字吓了一跳。
虽然伽登悠闲而又闭塞,不过他们并非对於外界事物充耳不闻。
最近在京城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以及其后在北方领地揭开的财政黑幕,无不令人触目惊心。
但是前任财务大臣手中的亏空,能够算得到他头上的,顶多就只有两、三百万金币;北方领地的那场惊天大案,数额达到了五六百万,那已经是相当惊人的数字了。
但是此刻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单单浮出水面的数额,就已然比北方领地的巨大亏空吓人得多。
更何况按照会计师所说的,在这个表面数字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加惊人的数额。
这怎能令他们俩不感到震惊和害怕?
国王陛下对於前任财务大臣的判决,和他对於北方领地那些官员的惩罚,是有目共睹的,此刻更大的案子轮到自己的头上,他们俩又怎么能不好好思索一下。
越想越感到害怕,甘度伯爵的下巴,已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斗大的汗珠从他的头顶、脸颊、脖子上冒出来,迅速沾湿了他的衬衫。
而那位市长的脸色,越来越显得阴沉可怕。
「不能再查下去了,要不然勒格那个家伙是肯定没有好结果,但是我们两个人十有八九也会被搭上,毕竟我们三个人是这里的最高负责人,北方领地的那些官员,就是最好的榜样。」那位肥胖的伯爵嘟嘟喃喃地说道。
市长朝着旁边的会计师看了一眼,问道:「你看呢?」
二中长大人,国王陛下派遣的这位密使,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竟然是一个小孩?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才好,这个小孩给我的感觉是,他对於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已然了如指掌。
「他的手法直截了当,根本就不管税收记录里面的那些数字金额,而是仅仅核查人的名字。
「平心而论,如果核查的是税收记录之中的金额,那大量的数字,毫无疑问会引开我们的注意力。
「没有人会注意到多出来一群原本不属於这里的人,我相信最终的金额,并不会有所差错,而这显然足以将一切都掩盖下去。」
那位会计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着圈子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国王陛下早就清清楚楚地知道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胖子伯爵猛地站起来问道。
「甘度伯爵,别人或许不太清楚,难道你也不知道,那位小特使是什么样的人物吗?别忘了他的哥哥是谁?这一次,跟他一起来到这里的,又是一些什么人物?难道你真的以为,那两个女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来度假的吗?」那位市长用极为严厉的口吻,训斥道。
「市长大人,您刚才所说的到底是什么?能否透露一些给我知晓?一旁边的会计师犹豫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市长看了他两眼,思索了片刻之后,将身体凑到会计师面前,他尽可能压低嗓音说道:「那个小孩来头非常大,他足以『国务咨询会』的名义下来的,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受内阁的约束,直接听命於国王陛下。
「而那位小孩本人,正是此刻京城之中,最为飞黄腾达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他的哥哥塔特尼斯伯爵——啊——不对,现在应该是塔特尼斯侯爵,便是现任的财务大臣。
「不过,这个小孩并不需要凭借他哥哥的地位和影响力,他本人就是一个非常惹眼的角色。
「他曾经孤身一人翻越魔族出没的奇斯拉特山脉,迄今为止,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他一人,甚至连圣堂武士和魔法师也无法完成的事情,被他实现。
「正因为如此,这个小孩在北方领地、在京城,都是一个传奇人物。
「不过,更为惊人的是这一次战役,传闻中,他再一次孤身一人深入山岭,寻找到魔族基地的踪影,他再一次凭借个人的力量,令整座雪峰崩塌,雪崩压死的魔族数量,比这一次战役之中其他人的收获总和都更大。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国王陛下授予他第一勳爵的称号。
「而这一次和他一起前来的那两位女士,一个是他的嫂嫂,财务大臣的夫人,另外一个则是他的姑姑,另一位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员。」
听到这番话,那位会计师倒抽了一口气。
「塔特尼斯侯爵?就是那位成功平息亨利侯爵的挤兑风潮,并且用黄金预售券,替国王陛下众敛了数百万金币的那个人?」会计师小心翌羹一地说道。
他对於京城拜尔克发生的事情孤陋寡闻,不过对於他这一行所发生的事情,却知道得非常清楚。
「挤兑风暴的事情,我并不知道,更别说黄金预售券了,我甚至没有听说过这样东西,不过我相信只有大塔特尼斯的头脑,能够想出这样的点子。」那位市长点了点头说道。
「两位大人,现在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毫无疑问,国王陛下已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派来的这三个人,恐怕都是专家。」那位会计师的语调,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更何况,这件事情或许还有其他内幕,那可就不是现在这样简单的问题。」那位会计师此刻已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
听到这句话,那位甘度伯爵满脸的肥肉猛然一抖,刚才他所听到的那些,已令他亡魂皆冒,几百万金币的窟魔在他看来,足以将他彻底埋葬,但是此刻听会计师的口气,这或许还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
看着那不会计师犹豫不决的神情,这位伯爵大人只感到,自己彷佛是在滚烫的油锅里面,忍受煎熬一般。
「两位大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这些死人的背后,或许还有更多的阴暗勾当。
「首先,便是这些死人生前所拥有的还产,既然他们的死亡都能够被彻底掩盖,想要窃取他们的还产,显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无法估计,这些死人所拥有的还产到底有多少,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便是金额绝对不会少於帐面上的这些数字。
「不过,这还不是我所能够想到的最可怕的事情,两位大人是否想过,或许这些死人的爵位,早已经转移到了其他人的头上。
「比如一个无望晋陞却拥有巨额财富、并且有些门路的人,或许能够从这些死人的身上,继承一个令他满意的爵位,我相信这得花费一笔数量相当惊人的钱,不过两位大人想必非常清楚,拥有爵位成为贵族,是花费再多的金钱都难以得到的。」那不会计师小心翼翼地说道。
「偷窃还产,出售爵位——偷窃还产,出售爵位。」
那位甘度伯爵在一旁喃喃自语着,显然他已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甘度伯爵,你立刻将那些被暂时看押的有关人员和他们的家属,全都拘禁起来,伽登的监狱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你立刻派人去好好打扫一番。」那位市长斩有截铁地说道。
事到如今,那位胖伯爵也非常清楚,这件事情根本就不能够隐瞒下去,虽然黑幕一旦被揭开,或许自己会因为离得太近而受到牵连,但是如果隐瞒下去,当事情暴露,别说他,恐怕他的家人也难逃凄惨下场。
想到这里,他连忙点了点那肥胖的头颅。
系密特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面对那长长的名单,他只感到自己快要昏噘过去了。
他并非是来这里核查税收记录的,那仅仅只是他为了找出那位奇怪而又诡异的魔法师,而采用的手段而已。
但是此刻,当这一连串名单放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同样也隐隐约约能够猜到,这件事情有多么严重。
等到那位会计师将他估计的数字说了出来,其中包括这些死人有可能吞没的地方津贴的数额,他们生前可能拥有的财产,以及这些爵位有可能的标价。
系密特立刻意识到,此刻显露在他眼前的,或许是丹摩尔王朝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贪一行案件。
虽然系密特并不愿意搭手这个案子,不过他同样也非常清楚,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已没有丝毫退缩的余地。
「平心而论,我并没有想到事情有如此严重。」系密特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缓缓说道。
无论是那位市长还是他身边的会计师,都连连点着头。
「我相信市长阁下,对於这件事情已有所处置。」系密特继续说道。
那位市长皱了皱眉头,咳嗽了一声说道:「塔特尼斯第一勳爵,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拘捕起来,不过最重要的一个人,勒格伯爵,却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伽一我会将这件事情立刻禀报给国王陛下,我相信,陛下会给予每一个人公允的对待。」系密特看到那不会计师那充满恐慌的眼神,多多少少能够猜到,眼前这两位心中的想注。
「我想知道,如何能够找到教会的信使?」系密特问道:「当然我同样也可以通过晓法协会传递消息,反正我希望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让国王陛下看到我的报告。」
听到这番话,那位市长和旁边的会计师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俩丝毫未曾想过,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竟然会是一个魔法师。
不过这样一来,显然就算足想要隐瞒或者搪塞对他们不太有利的东西,也变得毫无可能。
在京城拜尔克中央大道尽头,那拥有着鹅卵形屋顶的宫殿里面,在苏普利姆宫那宽敞而又幽深的会议室里面,詹姆斯七世正坐在他的宝座上面,皱紧眉头,听着内阁总理大臣的报告。
那冗长的报告,令他感到越来越不耐烦,因为这些报告听来听去,就只有两个字——要钱。
奇斯拉特山脉沿线的城市需要加固城防,这无疑需要钱。
北方领地的军费开支,同样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
但是令这位至尊的陛下感到讨厌的是,各部门居然不约而同地列出了数量惊人的开支和预算。
这些东西,在这位国王陛下看来,根本就是不必要的花费。
对於底下那套巧立名目的做法,他心中早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此刻,他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收拾这些家伙。
另一个令他无可奈何的事情是,他非常清楚想要将这些弊端全都处理干净,除非将手底下的那些官员全部撤换掉。
但是这又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此刻的他,手里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手,取代那些人的位置。
「陛下,还有一件事情,我希望向您求证。」总理大臣佛利希侯爵的话,打断了国王的沉思:「伽登财政署的官员向我求证,您是否曾经派遣过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前往伽登核查税收记录?
「那位官员向我报告说,塔特尼斯第一勳爵,声称自己是本『国务咨询会』的命令,调查这件事情的。」
佛利希侯爵的话,令那位国王陛下微微一愣,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几乎在刹那间,这位至尊的陛下脑子里面,立刻闪过那封自己亲笔签署的权力极大的授权书。
与此同时,塔特尼斯侯爵以及他的家人,对於那个小孩的评价,也随之从他的记忆之中浮现了出来。
敢於隐瞒和欺骗一群成年人,孤身一人翻越奇斯拉特山脉,塔特尼斯家的幼子,毫无疑问,是个传奇般的小孩,不过无可否认,他的大胆和调皮,也和他的传奇一样令人不敢小看。
毫无疑问,此刻又是一个绝好的证明。
令这位国王陛下感到有些恼怒的是,塔特尼斯家幼子的行为,显然彻底辜负了他的信任和期望。
不过,这同老亨利和北方领地之中的那些官员,又有些不同。
在这位至尊的陛下看来,这显然是塔特尼斯家幼子调皮捣蛋、同时又胆大妄为的个性所致。
此刻,这位至尊的陛下打定主意,等到那个调皮小孩回到京城,一定要给予他适当的惩罚。
当然,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得立刻取消这个调皮小孩手里的授权书。
詹姆斯七世心里虽然这样想,不过脸上并没有丝毫的表示。
事实上,他同样对佛利希侯爵的态度,也感到有些不耐烦。
从他的这位总理大臣的语气之中,詹姆斯七世非常清楚地听得出来,显然佛利希侯爵对於「国务咨询会」没有丝毫的好感。
这位至尊的陛下早已经听说,内阁大臣们全都反对设置「国务咨询会」,甚至有人声称「国务咨询会」是影子内阁。
而这位总理大臣,毫无疑问,是所有反对者之中最为坚决的一个。
詹姆斯国王非常清楚,这个家伙早就渴望着能够抓住一个把柄,以便对「国务咨询会」存在的必要性,发起猛烈的攻击。
想到这里,这位至尊的陛下,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足这样,塔特尼斯第一勳爵,确实在履行我所赋予的特殊使命,你最好转告那个官员,做好他应该做的工作。」
「陛下,您是否能够澄清一下,您打算核查一些什么吗?我相信我们同样能够做好这件事情,迄今为止,从各地传递上来的消息,已然证明有许多人顶着气国务咨询会『的名义,肆意干扰工作。
「『国务咨询会』的职权实在太过庞大,而能够对他们起到有效监控的手段,又极为有限,我希望陛下慎重对待这件事情。」
佛利希侯爵的话,原本就在国王陛下的预料之中,只不过此刻总算是借题发挥,当众说了出来而已。
看到底下内阁重臣们纷纷显露出想要发言的样子,这位至尊的陛下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突然间,他想起了一件事情,立刻转过头来,对佛利希侯爵道:「塔特尼斯第一勳爵正在进行的调查,是最高的机密之一,我没有理由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佛利希侯爵,我现在反倒要问你,对於这种秘密调查的核实,同样应该采取秘密的方式,那个官员或许不懂这件事情,身为内阁总理大臣的你,难道也不明白这一点吗?」
这位国王陛下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原本跃跃欲试的内阁大臣们,连忙安静了下来。
陛下态度的强硬,令佛利希侯爵微微有些意外,不过之前他已想到了应答的办法。
「陛下,我承认我的失误,不过这种失误在所难免,毕竟第一勳爵的年纪是如此幼小,大多数人在他这个年纪,还经常会作出一些恶作剧的事情。
「让如此年幼的小孩,职掌这样重的权力,我相信往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因为对年纪幼小的小孩有所顾虑,是人之常情。」佛利希侯爵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小孩?这个小孩做出了无数大人都不曾做到过的壮举,他两次拯救了王国。」那位王尊的陛下,提高了嗓门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原本守候在会议室门口的阿贝侯爵,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在这个地方,快跑和缓缓走路是不会有多少区别的,但是,这却是事情是否紧急的证明。
此刻,每一个人都停止了说话,全都紧张地看着阿贝侯爵,和他手里拿着的那个信纣。
「魔族又发起进攻了?」詹姆斯七世坐直了身体,神情严峻地问道。
「不,陛下,这是第一勳爵从伽登传来的紧急报告。」阿贝侯爵连忙回答道。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那位至尊的陛下取过了那个信封。
将信封轻轻地层了开来。
突然间,他的面容变得异常阴沉起来。
第三集 伽登风暴 第五章 迷蒙的幕
闷热的天气,丝毫没有因为这里是宫廷,而稍微减少一分热度。
而此刻会议室里面的气氛,更是沉闷异常,许多人甚至感到透不过气来。这完全是因为那位至尊的陛下,此刻他的脸色显得越来越难看。
那些内阁大臣们非常清楚,国王陛下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意味着什么,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就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几乎每一个人都在猜测,这一次将会是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
突然间,一声沉重的敲击声,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吓了一跳。
更令他们感到恐慌的是,他们看到制造出这样巨响的,竟然是国王陛下手中的那根象征王权的权杖。
硬木的长桌,被权杖顶端那用黄金铸成的神像,砸出了一个很深的印痕。
没有人敢想像,如果这一击落在某个人的头上,那个人是否还能够继续活在这个世界
「佛利希候爵,那个向你报告的官员,此刻在哪里?」詹姆斯七世阴沉着脸问道。
那位总理大臣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够让国王陛下感到愤怒,因为那毫无疑问,将会令自己成为风暴的中央。
「那个官员是在林伯瑞尔发出的报告,我猜想,此刻他正等待着答覆吧。」佛利希侯爵连忙回答道。
「立刻命令林伯瑞尔的警务署,将那个家伙拘捕起来,用最好的囚车、最安全的方法,立刻押送到我面前。」
那位至尊的陛下命令道,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近乎於咆哮:「如果那个人在半路上死了,林伯瑞尔警务署的所有官员,就自己坐着囚车到京城来见我!」
「陛下,我是否能够得知第一勳爵的报告之中,到底说些什么,他又是被派往核查什么事情?」
总理大臣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冒一次风险。
那位至尊的陛下,用异常凶厉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他此刻最讨厌的人。
不过转念之间,这位至尊的陛下,又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他用异常冰冷的语气说道:「让你知道这件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有一件事情你最好明白,如果这件事情一旦泄漏出去,你将因此担下极大的关系。
「此刻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有第一勳爵、阿贝侯爵,和你我两个人,第一勳爵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是执行者,他不会泄漏,阿贝侯爵这么多年以来,从来就没有泄漏过一件秘密,我相信你不会以为我会泄漏机密吧。
「所以,一旦我听到有人传出风声,你最好能够明白你的处境!」
说到这里,这位至尊的陛下,将手里的信封折好,信手一推。
信封紧贴着桌面滑了过去,停在了总理大臣佛利希侯爵的面前。
带着一丝犹豫,不过最终佛利希侯爵仍旧轻轻打开了手里的信封,但是当他的眼睛看清信封里面的内容的时候,他的身体猛然间变得僵硬起来。
这并非是他原本所想像的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所调查的,并非是伽登这个不起眼的小城的财政亏空。佛利希侯爵突然间感到双腿一软,他缓缓地坐倒在了座位之上。
坐在他下首的那个内阁官员,立刻转过脸去,尽可能远离那此刻变得异常烫手的报告。「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如此严重。」
突然间,那位至尊的陛下发出了一声无比沉重的叹息,他同样缓缓地靠在宝座的椅背之上,神情显得那样的落寞和无奈。
「我立刻着手查办这件事情。」
佛利希侯爵彷佛突然间猛醒过来一般,立刻说道。
「用不着你那样费心,只需要你别将事情泄漏出去就可以了。」
那位至尊的陛下此刻感到自己完全占据了上风,他思索着,应该如何令胜利变得更为彻底。
「刚才你不是宣称,『国务咨询会』阻挠了你们的工作吗?为什么你们从来没有发现过伽登所隐藏的问题?
「对了,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毫无疑问,伽登所发生的一切,和你们丝毫脱不了关系,此刻,我非常庆幸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些能够信得过的人,他们为我发现了许多致命的危机。」
那位至尊的陛下的嗓门,变得越来越响亮起来。
「是的,我不应该给我最为忠实的部下们太多的权力,我给了他们什么?他们任意从国度里面掏去巨额费用?还是在记录文件里面随意做手脚?
「没有,他们只是奉命核查一些事情,但是这已令许多人感到恐慌,为什么?因为有许多东西实在是见不得人。
「我相信丹摩尔王朝上上下下有很多人,希望我是个聋子、瞎子,即便我不是,也希望能够将我的眼睛蒙蔽起来,耳朵堵塞起来。
「我只是派人去核实情况,就有人口口声声说,他们的职权太过庞大,为什么庞大?还不是因为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内心之中充满了恐慌?」那位至尊的陛下怒吼道。
和他的咆哮声相对应的是,总理大臣佛利希侯爵那苍白的面孔。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国务咨哅会』非常有效,而且绝对有必要存在,真正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我找不到更多适合的人手。
「我在此本劝各位,各位可以死了那条心,我不会由你们所愿,限制『国务咨询会』,相反,我还要增添更多人手去充实它。
「五人组至今还缺少一位成员,而且四处奔波能够任由调配的,就只有第一勳爵一个人,这些困难我会设法一一解决,而且我还要扩大他们之中的某些人的职权!」说到这里,这位至尊的陛下朝着一旁唯一显得镇定自若的财务大臣看了一眼。内阁之中,就只有塔特尼斯侯爵能够令他感到放心。
「从北方领地回来的调查团,或许是处理这件事情的最好人选。
「法恩纳利侯爵隶属於议院,他并非『国务咨询会』成员,他应该能够做出令人信服的裁决,而这件事情又事关大量财政税收上面的问题,我除了报告里面的几组数字,其他并不太能够明白。
「塔特尼斯侯爵,你也参加进来,调查团必须拥有一位专家,而我同样也需要一个能够向我加以解释的人。
「佛利希侯爵,此刻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同样也加入进来吧,拘捕抓人这样的事情,由你来完成最为合适,这样就不会有人说『国务咨询会』权力过大。」
那位至尊的陛下不怀好意地说道。
「原本,今天打算核实并且通过各个部门的开支预算,现在突然间发生这样一件事情,显然再继续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北方领地和山脉沿线的城防加固,是不能够拖延的事情,财务大臣,你按照报告上的金额,将款子发下去。
「至於其他的款项,我会让『国务咨询会』核实之后发放。」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那位至尊的陛下的语调之中,带着一丝阴冷和淡漠。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完全能够猜测,国王陛下这番话背后隐藏的意思。
不过没有一个人敢於站出来,因为谁都不知道,那封突如其来将一切都打破的神秘报告上面,到底写些什么。
不过,看到总理大臣那失魂落魄的神情,显然那封报告里面的东西异常恐怖。几乎每一个人都在猜测,或许刚刚过去的那段令人胆颤心惊的日子,将再一次来临。看到底下的群臣战战兢兢的模样,突然间那位至尊的陛下想到,此刻毫无疑问是他彻底巩固手中王权的最好时机。
塔特尼斯家族幼子发掘出来的这个案件,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所为,更加不可能是几个人在背地里面策划的事情。
这些死人的挑选,毫无疑问是最为关键的难题。
除此之外,将这些死人的名字划到伽登,同样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因为这个死人还得在原来的地方领取津贴。
内阁和拜尔克之中,十有八九有人和这件事情有所牵连,能够做出这件事情的,还不是一个小人物。
更何况,出售爵位并且令爵位变成完全合法,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冒名顶替,便可以完成的事情。
只有那些一等高官能够做到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这位至尊的陛下再一次朝着身旁的总理大臣看了一眼,突然间他感到,自己的这位臣子,完全有可能便是这件案子的知情人。
用锐利的目光,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
除了塔特尼斯侯爵因为进入内阁的时间短暂的原因,绝对不可能与此有所牵连之外,其他的内阁大臣,各个都像是知情人和罪犯。
或许这个案子,足以将拜尔克各个部门,甚至包括内阁彻底动摇。
只要抓出一条线索,和这条线索有所牵连的人,全都难辞其咎。
或许借着这个名义,对这些部门的记录进行一番整肃,就可以让许多家伙变得安稳一心里变得高兴起来的詹姆斯七世,开始思索起应该如何嘉奖那最大的功臣来。此刻他仍旧感到疑惑不解,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是怎么会看透这个黑幕的呢?
无可否认,塔特尼斯家族的头脑敏锐而又周密,不过身处北方领地,却能够发现隐秘在万里之遥的伽登的阴影,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或许,这个小家伙确实是奇迹之子吧。
想到这里,这位至尊的陛下,开始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了,塔特尼斯家族幼子为王国做出的贡献绝对不在少数,但是他所得到的赏赐,显然和贡献不成比例。
给予他爵位上的晋陞,并不是自己所愿意的选择,塔特尼斯家族又不缺乏金钱,想来只有赏赐领地最为合适,而且蒙森特人天性喜爱土地。
想到这里,那位至尊的陛下转过身来,朝着内阁重臣们说道:「虽然足奉命核查,不过塔特尼斯第一勳爵仍旧功不可没,上一次因为各种原因,在封赏上我不得不朽所保留,而这一次如果再不给予有功之人公正的对待,或许会令我失去我慷慨和公正的名声。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并不打算给予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以爵位上的晋陞,为了报答他的忠诚和服务,我将赐予他安格雷尔庄园的拥有权。」
听到这番话,所有的群臣里面最感到震惊的,无疑便是财务大臣,系密特的哥哥塔符尼斯侯爵。
这又是一个令他感到羡慕不已的赏赐。
这个赏赐,就和那个赐予弟弟的纹章一样,都是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却非同小可的恩赏。
安格雷尔庄园是众所周知的王室庄园,而且是拜尔克周围的王室庄园之中,最有名的一座。
异常肥沃的土地上,种植着丹摩尔第一流的葡萄,用那些葡萄酿制出来的葡萄酒,以往都灌满了王室酒窖里面的酒桶。
没有人比这位来自蒙森特的侯爵人人更加清楚,这块肥沃的土壤,这些优质的葡萄,能够为庄园的主人带来些什么。
塔特尼斯家族从来不缺乏栽培植物的经验,而他的仆人之中,正好有擅长这方面的专家。
此刻,这位财务大臣已为弟弟的好运而感慨不已,就像当初他希望得到那个纹章一样,现在他同样也很想用自己所有的领地,来换取这座王室庄园。
京城之中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系密特正和沙拉小姐,整天在伽登最显赫、血统最高贵的那些家族之中转悠。
原本玲娣姑姑也在邀请的行列,不过还未曾从惊吓之中恢复过来的她,只希望待在驿馆之中。
在伽登的贵族圈子里面转了一圈的系密特,此刻已知道,这座以悠闲闻名的城市,其实并不像外表所显露的那样恬淡。
住在这里的人,并非是没有什么欲求的圣贤,虽然这里看上去,和奥尔麦森林里面那些因为相同爱好聚拢在一起、住在木头别墅里面的贵族很像。
不过,等到在餐桌之上和伽登的居民们攀谈之后,系密特突然间发现,住在这里的人,其实和住在那些繁华城市里面的贵族们,并没有什么两样。
虽然这里的居民所住的房子,看卜去相当普通,不过在系密特看来,它们仍旧是贵族豪宅,只不过四周缺少了一圈高高的铁栅栏而已。
他所拜访的每一座宅邸,里面的布置,都远不是普通人所能够拥有的。
不过,这些布置全都拥有着相同的特点,那便是带着一丝故旧和沧桑的感觉,时尚的风潮,显然无法吹进这被时间所遗忘的地方。
同样,这里贵族家里的佣人虽然数量很少,多的也就只有十几个佣人,少的甚至只有四、五个而已。
不过在这里,绝对找不到自己的教父比利马士伯爵家那种淡漠等级的感觉。
即便少到只有四、五个仆人,这些仆人之中,也肯定会有一个管家,在系密特看来,这样一位管家,其实已成为了那座宅邸真正的主人。
至於餐桌上的交谈,更是令系密特感到自己彷佛回到了京城拜尔克。
就像此刻,这位只有七个仆人、餐桌上只能够看到烤鱼和咸猪手的宅邸主人,却在那里高谈阔论着他的祖先,在落日森林战场上所建立的丰功伟业。
对於这样的话题,系密特早已经感到腻味透顶,同样他对於这些只能够从过去的辉煌之中获得满足的贵族,一点兴趣都没有。
唯一能够令他引起一些兴趣的,就只有这位子爵所描述的史汪特伯爵的婚礼,虽然他早已经从传奇故事之中听说过这个故事,不过能够听到一个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的后裔,叙述当时的情况,这多多少少也能够算得上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噢——没有人会想到,至少我的那位祖先就未曾想到,那位走投无路、看起来为了能够稍微体面一些活下去、才向富有的黎丝酲拉小姐求婚的落魄伯爵,最终会成为英雄王?
系密特出於礼貌,只能够在一旁点头,不过他心里却在猜测,或许这位宅邸的主人,其实真正希望的是他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好运,但是他和王室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而詹姆斯七世陛下也已然拥有了一位健康的继承人,这个愿望显然难以实现。
系密特偷眼观瞧,他看到嫂嫂沙拉小姐同样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至於那位市长大人,他整天板着一副面孔。
「布培特子爵,听说您是十几年前来到这里的,在此之前您想必到过许多地方,见识过许多东西吧。」系密特问道。
听到这番话,那位於爵显得有些不高兴起来。
对於这样的反应,系密特丝毫不感到陌生,住在这座城里面的人,不会在豪富和时尚方面进行攀比,不过却对家族拥有多么悠久的历史非常在意。
「那只是我年轻时候一时冲动的结果,我原本以为能够在外面得到认可,但是当岁月流逝,年华退去,我愕然发现,我所丢失的东西是多么宝贵,因此十多年以前我回到了这里,更令人感到高兴的是,我终於找回了最为宝贵的东西。」
那位子爵淡然地说道,不过他的解释显然有些模棱两可。
对於这样的回答,系密特并没有感到惊讶,因为住在这里的人,都希望能够证明,自己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个小城里面。
为了获得认可,他们会等待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一两个世纪之久,正因为这样,系密特才感到异常滑稽,聚拢到这里的人,难道不是寻求一种解脱?而是将自己包裹在另外一副虚荣之中。
朝着四周张望了两眼,系密特多多少少能够猜到这是因为什么。
他所拜访的大多数家庭,部和这里一样,四周堆满了古老的装饰,还有一些算得上昂贵的艺术品,不过房屋和那些艺术品的修缮和保养,就完全说不上了,显然宅邸的主人并没有这么多闲钱。
眼前这位子爵的津贴,十有八九刚刚足够维持眼前这样的生活。
系密特猜想,这对於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不得已的办法,或许同样这也是一种自我麻痹,让他们既能够生活在以往繁华的幻象底下,同时又用不着为了如何维持这一切而费尽心机。
突然间,系密特感到无比失望,这位布培特子爵,并不像是他想要寻找的那位奇怪的魔法师。
虽然这位子爵所表现出的一切,或许全都是一番假相,但是这副假相所需要掩盖的,显然并非是他身为魔法师的身份。
此刻的系密特,对於各种各样的伪装,已然变得相当敏感,因为他自己就擅长此道,而他的哥哥财务大臣阁下,更是这方面的专家。
「塔特尼斯第一勳爵,恕我冒昧,我想询问一下,伽登最近所发生的这一连串骇人听闻的事件,是否会令这座平静和谐的城市,变得不再安静?」宅邸的主人,小心翌羞一地问道。
对於这样的问题,系密特已感到有些疲倦了,这座小城市里面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想从自己的口中探听到这方面的情况。
有好几次在餐桌上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餐桌上的其他人,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兴趣,特别是那些真正拥有着高贵血统、拥有漫长悠久历史的家族,他们的傲慢几乎清楚地显露在脸上。
令他们发出邀请,并且表现出礼貌和恭顺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希望能够从自己口中,得到令他们安心的答案。
虽然这个地方是如此闭塞,这里的大多数人,甚至未曾听到过「国务咨询会」这个名称,但是漫长悠久的历史,让这些家族非常清楚,那些出现在国王陛下身边、拥有庞大的职权和绝对信任的组织,到底足一些多么可怕的东西。
系密特清楚地感觉到,住在这里的人,对他与其说是恭顺和礼貌,还不如说是恐惧和害怕更加贴切。
「对於这件事情,我无法作出任何回答,这全要看国王陛下的心意。
「陛下的慷慨众所周知,不过却未必宽容,以我个人的意见,陛下或许会对这件事情追根究底。
「不过住在这里的人其实用不着担忧,毕竟这里和京城拜尔克以及北方领地完全不同,即将受到处分的,仅仅只是那些贪婪的罪人。」
系密特和往常一样平静地说道。
同样,宅邸的主人布培特子爵的反应,也和他曾经拜访过的那些人一模一样,这些人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这番话而感到平静,反倒更显得紧张起来。
系密特猜想,这座小城的居民或许大多是知情者,正因为如此,他们非常害怕,国王陛下的愤怒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系密特已开始有些怀疑,那位安纳杰魔法师是否会在他们之中。
伽登的夜晚,同样炎热得令人不堪忍受,系密特尽管拥有着与众不同的忍耐力,不过他仍旧希望能够脱掉那拘束无比的外套。
可惜,此刻马车里面除了坐着沙拉小姐,还有那两位作陪的伽登的高官。
令系密特感到非常疑惑的是,那位市长大人是怎么做到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在系密特看来,能够做到这一点,绝对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不过,对於这种天生冷漠的人,系密特擅长与之交往。
和那位市长比起来,旁边的警务署长就显得正常许多,此刻他已解开了最上面的衣拙,并且不停地用手里的毛中抆抹着汗水。
「这是您名单之上的最后第七个人,您是否有所发现?」
那个胖子伯爵急匆匆地问道,此刻的他只需要系密特一声令下,立刻便会去抓人。虽然算不上戴罪立功,不过这位警务署长同样也非常清楚,只要他表现得越是积极,那滔天的罪名就离开他越远。
「不,我没有看出任何可疑的迹象,甘度伯爵您用不着如此担忧,我从不曾怀疑过这些人之中有什么问题,我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一番而已,这是陛下的命令。
「从我本人的意愿,我并不希望有太多人牵连进这件事情。」
系密特平淡地说道,不过他的语气之中的份量,足以让那位警务署长感到胆颤心惊。
「是否接着去下一位的住所,现在离约好的时间也已然不远。」
旁边那位始终板着面孔的市长,突然间问道。
「这位施渥德勳爵是十四年前,也就是六0九年七月来到这里的,据住在他周围的人说,自从这位勳爵定居在这里之后,他一直深居简出,是个十足的神秘人物。」那位胖胖的警务署长连忙在一旁说道。
为了这件事情,他确实花费过一番心思。
听到这番话,系密特不禁眼睛一亮,他突然间感到,自己或许已找到了渴望见到的人物。
有什么人比一个深居简出的神秘住客,更像是一位隐居的魔法师呢?
马车行驶在炎热的夏夜街道之上,两旁那昏暗的路灯,显得异样昏黄。
突然间,远处小巷的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然夏季的夜晚,是最好的散步的时间,但是此刻那异常酷热的天气,却令大部分人宁愿待在自己的家中。
当然系密特同样也不会认为,有人正窥视着城里某户人家的财产。
正如那位警务署长所说的那样,偷窃抢劫这类案件,在这个平静的地方,已销声匿迹几个世纪之久。
突然间,那隐藏在小巷阴影里面的人,腰际所佩戴着的利剑,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拉德曼查四世时代之前,或许佩剑确实是身份地位的证明,不过自从这位第一个将马车设计得富丽堂皇的国王执政之后,贵族男子佩戴长剑,已然不再是流行的时尚。
事实上,此刻的贵族们,为了将自己和侍从护卫很好的区分开来,大多数人是绝对不会携带佩剑的,即便必须这样做,也只会配上一柄装饰异常奢华、握柄制作极为精巧美观的长剑。
但是此刻系密特所看到的,却并非是那样的武器。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这一次脚步声来自另外一个方向。
系密特再一次看到了佩剑的踪影,此刻他感到有些不妙起来,因为这一次人影晃动的所在,是马车后方的一条小巷。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此刻马车已被前后包围。
将窗帘缓缓拉开,系密特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魔杖,明亮的白光,立刻将四周的一切都照耀得和白天一样。
突然间,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系密特几乎连想都没有想,魔杖信手一拨,只听到「夺」的一声,一支力量强劲的弩矢,有在了窗口上方的车厢上。
半寸厚上等红胡桃木的车厢壁,被这支劲急的箭矢几乎彻底穿透。
看着那突然间从头顶上冒出来的一箭箭头,那位警务署长一时之间还未曾反应过来,不过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已然脸色刷白。
又是几声轻响,紧接着,咻咻破空之声紧随而至。
系密特几乎没有思考,他的身体已做出了反应,将一旁的沙拉小姐猛地拉倒在座位上,这是他唯一担心的一件事情。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那根魔杖,猛然间放射出令人无法睁开眼睛的白光。
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骤雨,击打在车厢的顶棚之上,一阵轻轻的击打声,接二连三传来。
不过那一根根穿出的箭头,却令坐在里面的人感到不寒而栗。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箭头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围拢成一圈有在并不是那样有威胁性的也方。
不过尽管如此,那位警务署长从失明之中恢复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仍旧差一点吓得瘫倒在地。
而此刻,车厢里面早已经失去了塔特尼斯第一勳爵的踪影。
系密特非常清楚,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他虽然拥有着绝对的自信,能够从对手的包围之中顺利逃离,但是想要带着沙拉小姐逃跑,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将背后的那批人交给芙拉,系密特如同一阵旋风般,刮到那群躲在小巷之中的偷袭者面前。
这些人手里拎着的清一色是重型军用弩,大多数人的手里,还握着另一发正准备扣上弦的箭矢。
刚才那道灼眼的白光,显然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
此刻,这些人全都痛苦地摀住眼睛,显然一时还难以恢复视觉。
对於这些偷袭者,系密特从来不会加以客气,不过他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随意夺定人命、残忍而又冷酷的刽子手。
顺手从其中一个偷袭者的腰际抽出了他的佩剑,这并非是士兵在战场卜用的普通长剑,也不是用来决斗和装饰的细刺剑,细长的剑身却丝毫没有弹性,靠近握柄的地方,缠绕着螺旋型如同蔓藤一般的东西。
不过此刻,系密特丝毫没有时间对这件武器进行鉴别,他抖手将剑朝着那个偷袭者的肩膀刺去。
系密特对於力量的控制多少有些自信,正因为如此,当他看到随着一声惨叫,那个人的背后显露出一个巨大的撕裂口的时候,他差一点惊呆了。
就在这一刹那,一阵轻微的劈啪声,令他醒悟过来。
系密特原本以为,那轻微的劈啪声,是那个没有生命的小东西芙拉发起攻击的信号,但是当一道明亮的梭形光芒,飞射到他眼前的时候,系密特这才真正警醒起来。
手腕一抖,那柄形状奇特的剑,交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罗网。
那不知道底细的光梭,并不能够穿透这密集的罗网,一头撞了上去,那个光梭炸裂成一团朦胧的白光,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并不响亮的爆炸。
无数金属碎屑,朝着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系密特以最快急的速度往后飞窜,但是仍旧无法彻底躲过这些细碎的金属碎屑。
愕然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柄奇形长剑,长剑从被光梭击中的地方折断。
突然间,他的眼睛的余光看到,又是一串光梭朝着这里飞射而王。
这一次系密特再也不敢大意,虽然他并不愿意再运用那有可能替所有人带来麻烦的力量,但是此刻的情况,却逼着他不得不这样去做。
将魔力输入到那件奇特的衣服,系密特变得比闪电更加迅疾,他的身形诡异到了极点,瞬息间,已逃出了那些光梭笼罩的范围。
又是一串轻响,随着四散飞溅的金属碎屑,还有那崩碎的街道地面上的砖块。
不过此刻,系密特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他偷眼看到几道朦胧的光影在街道另一头闪亮。
那是芙拉负责的方向。
系密特并不希望这个有趣的小东西变成一堆碎屑,虽然无法和这个没有生命、却拥有着一点点意识的小东西成为朋友,不过他仍旧不舍得让芙拉受到损伤。
再一次化作那迅疾的鬼魅,系密特以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到街道那头。
他信手抓住飘在空中的小仙灵。
光梭几乎抆着他的背脊飞了过去,系密特甚至能够感觉到光梭炸开之时,空气被撕裂而发出的颤抖。
不过此刻他丝毫没有兴趣欣赏这一切。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传来,那滚滚的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证明那是几辆狂奔的马车。
突然间,一道灵光从系密特的心头闪过,他转过身,想要朝着那些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偷袭者急冲过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在幽暗的拐角,出现了另外一些身影。
这些人的身上好像穿着锺甲,不过并不是骑士用来防身的那种,在系密特看来,更像是能武士所穿着的、那能够招来强悍无比的闪电风暴的锺甲,唯一的区别,只是没有那么厚重。
这些人的手里,全都拎着一样极为奇特的东西,有点像是竖琴,但是从他们拿在手中的样子看来,这些奇特东西的作用,应该和弩弓差不了多少。
系密特猜测,刚才那差一点令他丧命的光梭,或许就是这些东西发射出来的。
虽然系密特有自信,能够对付得了这些诡异的武器,但是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的是,其中的两个人,显然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所乘坐的那辆马车。
沙拉小姐还在马车上,系密特绝对不打算用沙拉小姐的安危,来换取这一次的胜利。
「你很强,强得有些奇怪,不过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那便是我们全都低估了你的实力,显然想要对付你并不容易。
「别轻举妄动,让我们离开,这同样对你也有好处。」
一个身穿铠甲、躲在小巷角落里面的人,突然间说道。
「显然这是最好的选择。」系密特点了点头说道。
说话问,一辆马车出现在小巷尽头的街道之上,那是一辆用来运货的四轮拖车。系密特眼睁睁地看着车夫,将那些视力渐渐恢复过来的人引上了马车。
那些身穿锺甲的人,也一个个都站了上去,只有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仍旧站厅在巷门。
「我本劝你一句,拥有这样好的身手,也没有必要替你的国王如此卖命,他不会记住你的功劳,反倒是太过强大的力量,将会引起他的恐慌。
「曾经为他卖命的那些人,从来没有一个最终得到了好下场。」那个人用充满鄙视的语气说道。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要袭击我?」系密特疑惑不解地问道。
「不,如果事先知道你的实力,我们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仅仅只是现在这番排场,迎接你的将是更为隆重的场面。
「我们之所以要杀你,原本只是为了给詹姆斯七世一点颜色,因为传闻中你是他最喜欢的宠臣之一。」那人淡然地说道。
说着,那个人一步一步退着州到了马车之上。
看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系密特尖然问感到,丝恐慌。
他并不担心有人想要暗算他,八足刚才那一幕却令他感到难以接受。
他感到自己卷进了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毫无疑问,这是丹摩尔最大的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就是王权。
这是他以往根本就连想部想下到的事情。
身为家族幼子的他,对他来说,所谓的在途,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门的一间办公室。
如果顺利的话,二十岁左右,他便能够坐在那个位置上,然后花费整整一生的时间,慢慢爬到那个小部门的主管位置。
当然还有其他的机会,比如被派遣到外国去担任外交官。
这就只需要花费不到十年的时间,周旋於那些外国贵族和王子公主之间,偶尔也担任一下间谍,用得到的那些可行可无的情报,来换取国王陛下的注意。
这就是身为家族幼子的他,原本应该走的在途。
那已然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了,要知道,京城和蒙森特有多少千方百计谋求一个职位而不可得的人,等待在那里。
但是此刻,一切部已改变,只是白己始终没有多加注意。
拖着沉重的脚步,系密特朝着马车走去。
那位在十四年前定居在这里的神秘人物已离去,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他离去得多么匆忙。
伽登这座冲钝而又缓慢的城市,今天晚上却异常忙碌起来。
恐惧和猜疑,再一次出现在这座小城的居民心头。
而这一切,全都来白那位显得行些歇斯底里、谁都看得出来已然到了崩溃边缘的警务署长,
同样这份恐惧和猜疑,也随着一份份紧急报告,朝着四面八方散播开士。
首先被惊动的,无过於进入沉睡的国王陛下,这位年迈的国王,已经很久没有三更半夜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了。
因为有资格这样做的人或事,简直少之又少,不过眼前这件事情,偏偏就是例外。
做出这个判断的,是那位宫廷总管阿贝侯爵。
而阿贝侯爵之所以做出整个判断的理由,足伽登警务署最高长官甘度伯爵的紧急报告后面附带的一幅画,画面上所描绘的是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把折断的模样奇怪的长剑,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个身穿着奇特锺甲的人,他的手里举着一件古怪的武器。
正侍从的服侍下,已起来的詹姆斯七世,此刻已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书上的那两样东西。
「你是否证实过,那些袭击者所携带的正是这两件武器?」
这位至尊的陛下,用异常严厉的口吻质问道。
不过,显然这并非是针对那位宫廷总管大臣。
「已经证实,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敢疏漏。」阿贝侯爵连忙回答道。
「受到攻击的塔特尼斯第一勳爵?」国王问道。
「同行的马车上,还有伽登市的市长,和那位警务署长,以及塔特尼斯伯爵夫人。」阿贝侯爵连忙回答道。
「他们都是根本不相干的人物,没有什么理由对他们下手,真正的目标,毫无疑问,仍旧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
想到这里,这位王尊的陛下突然问道:「塔特尼斯家的幼子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否受伤?此刻在干些什么?」
「陛下真是仁慈宽厚,塔特尼斯第一勳爵除了受到一些金属碎屑的抆伤之外,几乎完好无损,此刻他正在休息,这件事情,我同样已向伽登方面核实过了。」
那位宫廷总管小心翼翼地答道。
「休息?这个小家伙居然还睡得着觉?」那位至尊的陛下,显然有些惊讶。
「第一勳爵一向胆量超群。」阿贝侯爵连忙回答道。
「塔特尼斯家的幼子,是否知道他所面对的敌人是些什么人?」詹姆斯七世皱紧了眉头问道。
「这件事情我无从得知,只有等到第一勳爵醒来之后向他核实,我猜想,第一勳爵应该知道一些事情,要不然他就不会出乎所古人预料之外,往伽登这个小地方去。」阿贝侯爵回答道。
「小地方?现在看来,那个地方一点都不小,不仅行令人难以置信的财政黑幕,居然还隐藏着漏网的叛逆。」
那位至尊的陛下,愤怒地猛一拍椅子的扶手说道。
这一次,宫廷总管再也不敢发出任何议论。
「伽登定否有圣殿?」那位王尊的陛下问道。
「没有。」阿贝侯爵立刻回答道。
「那么,就从最近的地方调配,除此之外,还必须下令,将伽登附近——啊不——是整个郡严密的封锁起来,对於过往的行人,必须严密盘查。」那位至尊的陛下斩有截铁般说道。
「陛下,这件事情,是否需要通知魔法协会?」阿贝侯爵连忙问道。
「其他人也就算了,不过得让波索鲁人魔法师立刻知道这件事情,想必他会采取一些措施。」
那位王尊的陛下,稍微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
「对了,既然那些叛逆者这十几年来就躲藏在伽登,会不会这一次揭开的财政黑幕,就是他们暗中搞的鬼?」
做出所有安排的这位国王,稍稍冷静不来之后,立刻想到了一个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可能:「那个叛逆者制造这样的黑幕,一方面可以腐蚀和毁坏丹摩尔王朝的根基,另一方面,可以令他们聚敛大量的财富,但愿这笔财富不至於成为他们的军费。」
只要一想到那些致命的武器,这位至尊的陛下就感到浑身不自在。
「陛下,您或许太过多虑了,您难道忘了,核查下来,这个黑幕在二十多年前就已开始,而二十多年前,那场叛乱就连影子都还没有呢。」阿贝侯爵连忙安慰道。
「你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不过有一件事情仍旧无法肯定,虽然之前那些叛乱者未曾插於这件事情,但是又有谁能够担保,之后的那些钱没有落到他们手里?
詹姆斯七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反倒更加忧愁起来。
「不能让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纠缠在伽登的事情上,那里太过偏远,也太过危险,和那些狡猾多端的叛逆比起来,或许魔族还更加可爱一些。
「告诉他,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做,伽登的事情,就交给即将接替他的人完成便可以了。
「另外,你将我给予他的赏赐也一并告诉他。」
稍微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这位至尊的陛下决定道。
将宫廷总管打发出去,这位至尊的陛下仍旧显得心烦意乱,他轻轻拉开窗帘,看着夜空之中的星辰。
「肆虐的魔族——巨大的财政亏空——现在这些该死的叛逆者又出现在眼前,神啊——难道您真的想要在我离开人世之前,给子我一个极大的考验吗?」
看着那匆明匆暗的星辰,这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间感到,这些星辰彷佛化作了无数窥视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