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二五章 内锁干坤
金玄白手持长棍,扬声道:「各位请起!」
那些锦衣卫人员都是身穿官服,佩着绣春刀,个个精神抖擞,想必都已睡过觉,轮上了夜班,被邵元节召来,见到金玄白在此,都颇为兴奋。
他们道谢过了,全都动作整齐的站了起来,自动排成两列,等候金玄白的吩咐。
金玄白问道:「邵道长,衙门的支援差人,已经到齐了吗?」
邵元节道:「已派人去催了,只陆陆续续的来了三十多个人,大概还得等一会。」
金玄白道:「时间还来得及,就再等一会吧。」
邵元节道:「这都是因为张大人要陪着朱大爷进太湖,以致把大部份的锦衣卫都带走了,不但如此,连衙门都抽调了四五百人人湖,以致留守的人员不足,只得调动徭役配合。」
金玄白道:「没有关系,这些人随行,只是壮声势而已,他们负责捆人就行了。」
井六月一直没有吭声,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邵道长,你们这么晚了,还有公务要办啊?」
邵元节望了金玄白一眼,道:「井施主,你还是回去吧!令侄女的事,贫道可以负责,一定不会让她有任何伤害。」
井六月沉吟一下,道:「邵道长,话虽这么说,可是没见到凝碧那个丫头,我总是不放心。」
邵元节皱了下眉,道:「井施主,你……」
金玄白笑了笑,道:「邵道长,你不必多说了,就让他随我们前去,又有何妨?」
邵元节哦了一声,觉得让井六月涉入擒拿魔门余孽之事,有些不妥,很可能便会引起江湖波澜。
因为打从大明立国之后,魔教历经数次追剿,改为魔门之后,早已从江湖上消声匿迹,如今魔门重现江湖,一定会引起轰动。
井六月身为漱石子之子,和各大门派的关系,可说极为密切,如果由他口中传出魔门重现江湖的消息,恐怕包括武当、少林、华山、崑仑、崆峒、峨嵋等派,都会大为震动。
当年武当掌门张三丰,率各派高手,围剿魔教余孽於崑仑山下,前后历经数年,各大门派弟子死伤无数,这才算是歼灭了整个的魔教。
不过,此后的数十年中,魔教改头换面,改称圣门,门下弟子不时出现,又引起二次大规模的扫荡。
而最近的一次,则是成化十二年的妖人李子龙之乱,距今也有三十多年了,这一回,魔门徒众虽然仅是潜藏於宫廷之中,并未为害武林,可是所造成的影响,却远大於往昔。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宪宗皇帝因此而命令太监汪直设立了西厂这个组织。
由於西厂的成立,不仅大批的官吏受到逮捕,朝政受到官宦的操纵,官箴遭到败坏,影响所及,社会风气亦逐渐败坏,於是贼寇四起,民不聊生。
邵元节想起多年前听来的这段往事,禁不住暗打了个寒噤,道:「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金玄白望了他一眼,微笑道:「道长,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又何必躲躲闪闪?」
话虽这么说,但他却随着邵元节走到远处的空地。
邵元节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金玄白思忖了一下,也觉得颇有道理,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我就让他回去,或者想个法子让他留在这里。」
邵元节道:「金侯爷,井施主既是奉命来找井凝碧姑娘的,你何不把那个小姑娘交给他带回去?又何必坚持把她留在这里呢?」
金玄白把井凝碧冒充丫环,随同曹雨珊混进新月园,目前正在和自己几位未婚妻子豪赌之事,说了一遍。
邵元节听了以后,只觉得匪夷所思,张大眼睛,望着金玄白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吁了口气,道:「这两个小丫头真是胆大妄为,输光了身上的银子,连人都押出去,简直太荒唐了。」
金玄白微微一哂道:「荒唐的事情还有呢!邵道长,你也许不知道,井六月此来,并不完全为了寻找井凝碧,他还想要拜我为师,学那必杀九刀。」
邵元节瞠目结舌,失声道:「有这种怪事?」
金玄白点了点头。
邵元节摇头叹道:「这家伙真是个武痴,不过,他若是这么做,让他的家人知道了,只怕会气死!」
金玄白笑道:「漱石子若是气死了,倒也省了我一桩事,免得和他一战。」
邵元节错愕地望着他,只见金玄白挥了挥手中的长棍,道:「和漱石子一战,是我的宿命,谁都无法改变,不过,在那之前,我会把剑神高天行和他的徒弟聂人远一起击败。」
他顿了下,道:「我已经答应张大人和朱大哥,对这两个人绝不手下留情,一定会让他们在武林中除名。」
邵元节吸了口凉气,感受到金玄白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忖道:「如果说,当今天下,真的有人能击败漱石子和高天行,大概除了金侯爷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他深信眼前这个手持长棍的年轻高手,具有这种实力,并非夸口自大,因此满脸都是钦敬之色。
金玄白看到他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笑了笑,道:「刚才我已经答应天刀余断情,收他为记名弟子,这下井六月既要拜我为师,我也准备一并处理,到时候,我看看这两人要如何相处?」
邵元节发现他的笑容颇为诡谲,心头一震,忖道:「我的天哪,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要把这两个武痴留在身边,岂不是天下大乱?」
他弄不明白金玄白为何有这种想法,直觉的感到如此一来,会在江湖上引起极大的波澜。
想到皇上和张永太监寄厚望於金玄白身上,希望他能除去司礼太监刘瑾身边的爪牙,好一举将刘瑾的势力铲除,假使金玄白牵涉进江湖恩怨,岂不耽误了除贼大计?
到那时候,他若是分身乏术,或者受到武林各大门派的牵制,搞不好,会败在剑神高天行的剑下,岂不让刘瑾的气焰更加嚣张?
邵元节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金玄白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也没多问,道:「邵道长,你不要多想了,一切的事情,我都有打算,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有我!」
邵元节苦笑了下,忖道:「虽说金侯爷功力已臻化境,连元婴都已修练成形,但是他到底还没有成仙,仅是一个人而已,要应付那么多的事,恐陷难以分身,看来成立内行厂之事,势在必行……」
他知道东、西二厂大部份的力量都掌控在刘瑾手里,若不另外成立一个超越在这两大机构之上的更大架构,就不能节制这两个组织。
而金玄白出身复杂,和武林中少林、武当二大门派的关系太深,再加上他又得罪了南、北两地的绿林盟,若没有官府力量作为后盾,将来也会难以应付来自各方的挑衅。
邵元节很快地把这些情况想了一次,道:「侯爷,话虽这么说,但是你纵然是天下第一高手,无人能敌,也不能每桩事都亲力亲为,难道你要把天下所有向你挑战的人都杀光吗?」
金玄白微微一怔,颔首道:「道长说得不错,江湖上帮派众多,遍地都是毛贼,简直是杀不胜杀,就算杀得血流成河,也无法除去所有的贼人……」
邵元节道:「侯爷这么想就对了,你是大将之材,岂能像士卒一样,每回都是你领头去冲锋陷阵?这样未免委屈你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压低嗓门道:「不久前,张永张大人和蒋大人、诸葛大人商量过,想要成立一个内行厂,准备让这个机构的权力凌驾於东、西二厂之上,而掌控这个机构的人,首选便是侯爷……」
金玄白一怔,随即笑道:「邵道长,你又在跟我开玩笑了,是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武威侯的称号,是朱大哥和张大人开玩笑开出来的,皇上还没有传下圣旨呢!现在又来什么内行厂,真是……」
邵元节正色道:「侯爷,贫道身为皇上敕封的护国真人,跟你说话,绝无一句虚言,关於你的武威侯爵位和朱大爷的逍遥侯爵位,皇上已经颁下圣旨,这两天之内,便会有宫内的中官奉旨而来。」
他顿了一下,看了看金玄白的脸色,继续道:「至於成立内行厂之事,张大人也已经拟好奏折,这一两天之内,便会用急件呈报朝廷,十日之内,当有消息回报。」
金玄白见他神色凝肃,知道他所言非虚,不禁呆了一下,想到自己果真成了个侯爷,并且还要做什么掌控内行厂的官员,权势凌驾於东、西二厂之上,便可做出许多的大事。
到时候,既可整顿这两个日益腐败的机构,又能趁机削除刘瑾在朝中的爪牙,还可以派出大批手下,清除江湖上多如牛毛的帮派,施出雷霆手段,替武林除害,造福黎民百姓,岂不是一举三得之事?
而最让他心动的,则是可以安顿随着血影盟暗杀组织被废除后遭到闲置的忍者们。
虽说,他原先的构想,是取得太湖中的采石场,作为安置忍者们的基地,让这些人一方面从事训练,一方面从事生产。
可是这批总数达到七八百名的,如果出路全都是放在采石、护院或者经营各种生意买卖上,也未免太糟蹋了这一批人。
假使有一个组织,一切的经费开支都由朝廷支付,并且还能让这批人能一展所长,用来对付江湖上的帮派,那么不仅他们能一偿所愿,自己也可以有基本的班底。
除此之外,在太湖里向他投降的关东四豪,手下有近两百名的绿林好汉尚待安顿,这些人如果留在太湖,长期下去,不但齐北岳无法驾驭,恐陷北六省绿林盟主巩大成也会因权威受到挑战,而兴风作浪,会带人进入太湖,引发事端。
假使内行厂成立,金玄白也可以经过一番训练之后,把这批人都引进内行庙,作为基层的人员……
由此看来,执掌内行厂,不仅仅是一举三得,简直是一举五得,而随后而至的利益还没计算在内呢。
金玄白脑海中的许多意念有如电光一般的迅速掠过,随即又想到了朱天寿前些日子跟他说的话。
他清楚的记得,朱天寿说,如果除去了刘瑾,那么皇上可能便会派金玄白去抄刘瑾的家,到时候,朱天寿作为副手,他们两兄弟带着大批手下,进入刘府,便可将抄家所得的金银珠宝留下半数,一半上缴朝廷……
金玄白想到这里,咽了一下口水,忖道:「想要成立什么内行厂,恐怕不完全是蒋大哥、诸葛兄他们的主意,恐怕也是朱大哥的意思,他可能早就知道刘瑾那个贼子贪赃枉法,污了许多的银子,所以才一直打这个主意……」
想到这里,他不禁低声问道:「邵道长,你知不知道刘瑾那个阔人,搞了多少银子?」
邵元节想不到他在突然之间,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道:「这个……贫道不知,也无法计算。」
金玄白有些失望的道:「你怎么不知道呢?据朱大哥和蒋大人的估算,最少也有三五百万两银子。」
邵元节苦笑了下,道:「他们的估算,恐怕未必能说得准,因为有些事情,他们也不知道,譬如说京债一事,他们就不清楚了。」
金玄白讶道:「京债?什么是京债?」
口 口 口
在「明史纪事本末」一书的卷四十王中有这么一段记载:「诸司官朝觐至京,畏瑾虐焰,恐罹祸,各敛银赂之,每省至二万两,往往贷於京师富豪,复任之日,取官库贮赔偿之,名日京债,上下交征,恬不为异。」
口 口 口
邵元节把京债的由来,说了一遍,听得金玄白目瞪口呆,几乎难以置信。
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道:「邵道长,这么说来,他搞的钱绝对不止三五百万两,依我看来,最少有一千万两以上。」
邵元节点头道:「应该最少也有这个数目,甚至多出一倍来,贫道也不觉稀奇。」
金玄白盘算一下,假如把刘瑾扳倒,自己若能得到皇上的应允,领着朱天寿、蒋弘武等人,率领内行厂的大小档头,带着几百名番子把刘宅团团围住,然后入内大抄特抄,把抄来的二千万两银子,一半上缴朝廷,一半进入私囊,该是一种什么情况?
到时候,就算朱天寿分一半,自己也最少要落下五百万两银子,如果再分个几十万两给蒋弘武和诸葛明,外带搭一个邵元节,最少得还剩四百万两之巨。
想一想,他充任朱天寿的超级保镖,一天所得已经算得上是天价了,可是比起那四百万两的银子来说,这每日一百两黄金的高价,根本不值一顾。
就算朱天寿怕死,长期雇用自己充当保镖,一月下来,也不过是三千多两黄金,折合白银还不到四万两,一年下来,也不过四十多万两。
假使真的能除去刘瑾那个奸贼,不仅可替朝廷除奸,还能帮朱天寿去了一个眼中钉,而最大的收获则是自己可以获得四百多万两的意外之财,足可抵充十年做特级保镖的收入。
想到这里,他有些晕陶陶的,忖道:「到时候,我每个妻子给她五十万两,随她要怎么花费都行,就算每天家里摆两桌牌,让她们赌个天昏地暗,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银子不会输出去……」
邵元节见他脸上泛起怪异的神情,似笑非笑的,也摸不清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颇为机伶,想到金玄白问起刘瑾的家产,立刻联想到他在打什么主意。
他意念一转,大为兴奋,忖道:「皇上英明,并未完全遭到蒙蔽,知道这个武林高手,受到妻累太重,虽然不重名,却在意利之一字,所以用重利来引诱他,看来他已心动,准备要全心全力的帮助皇上,除去刘瑾,好抄这奸贼的家。」
不过,他再怎么聪明,也只不过想到朱天寿要赏赐给金玄白巨额的金钱,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朱天寿竟然答应要让金玄白带队,进入刘瑾的府第之中,进行抄家之举。
而且,朱天寿还要充当副手,跟金玄白一起进入刘宅,把抄来的金银珠宝,除了上缴国库之外,还要瓜分半数,甚至连张永、蒋弘武、诸葛明都是「共犯」 。
邵元节意念飞驰之际,只听金玄白笑道:「邵道长,你放心,到时候也有你一份,少不了你的。」
他一时之间,摸不清金玄白话中的含义,正想要问个端详,听得金玄白又道:「不过,邵道长,如今刘贼当道,朝中势力庞大,我们要如何成立内行厂,而又不让他发觉这个机构是用来对付他的?」
邵元节微微一笑道:「此事贫道已有万全之策,侯爷不需操心,就等候好消息吧。」
金玄白想了一下,也觉得自己不明白朝中情势的变化,以及操作运行的程序,这种事由邵元节和张永他们计划,比较妥当,反正到时候,自己和朱天寿接掌内行厂,实行皇上交付的任务就行了。
他想到这里,把这件事暂且搁下,道:「邵道长,我们既然谈妥了,这就过去吧!别让井六月那个家伙等急了。」